秦云薇感激地点点头,待大家走得差不多了才和母亲相偕离去。
季凉若抹了抹垂在肩头的步摇流苏,往隆福宫走去。
她先去看如姬和八公主,八公主下巴尖尖的,她看得心疼,问如姬:“听说她生病了?”
“你在哪里听说?没有的事!”如姬口上这么说,表情却告诉她有那么一回事。
季凉若顺着她眼神看向房外,门上有一道倩影,是东月站在那里等她。
“云蕊。”如姬叫八公主,“把你刚学会的曲子弹给表姐听好不好?”
“好!”秦云蕊粲然一笑,转身去隔壁房间,如姬拉着季凉若也跟进去。
秦云蕊走到矮桌边盘腿坐下,伸手拨弄琴弦,琴声悠悠传来。季凉若倾心听着,她偶尔会弹错一个音符,却无损这一刻的美好。
如姬压低声音:“凉若,我知你顾及我和云蕊,才会受制于人……”
“姨妈……”凉若望着她。
如姬按按她的手,让她听自己把话说完:“你这样不是法子。棋子是用完就丢的,你得找新的出路。姨妈相信你找得到,待你找到了,不用管姨妈,找个合适的时候把云蕊带走……周袭月尚且能去和你培养妯娌的感情,云蕊更能去和她的哥哥姐姐玩耍,这是很好的借口。”
季凉若明白了她的话,含泪点头:“我会将云蕊带走,也会将姨妈带走!”
“你们能平安就好,我无所谓的。”如姬摇头。
秦云蕊乱了好几个节拍,如姬忙道:“别弹了。”
她停下来,扭头看着她们,也是满脸泪痕。
季凉若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低声咕哝道:“小心被人看出来了……”
坐了一会儿,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三人才出去。如姬隔着门问:“什么事?”
“太后请王妃。”门外传来蕙心的声音。
三人低低抽了一口气,季凉若不舍地看着如姬和秦云蕊。
“去吧。”如姬看着她,松了她的手,“不用担心我。”
她点点头,对秦云蕊道:“好生照顾你娘。”然后擦着泪出去了。
走了挺远,她的眼泪还止不住,蕙心不忍地道:“王妃莫哭了,哭多了会把命哭薄的。”
季凉若一愣,抬头看着她。她似笑非笑地回了一眼,转身继续往太后的寝殿走去。
季凉若心中存疑,眼泪止住了。走到太后跟前,太后见她眼眶红红地,问:“怎么哭了?”
“见亲人,总忍不住的。”她弱声道。
太后神色不大高兴,屏退了蕙心和东月等人,只留下她,她心中害怕起来。
“听说你最近有意隐瞒消息?”太后斜躺在凉榻上,半眯着眼问她。
季凉若心中一跳,知道东月告了她的状,头磕到地上:“太后明鉴,奴婢没有!”
“那你去了这么久都做了些什么?”太后霍地坐起,“那么大个王府,就没点事发生吗?”
“方王妃——”
“方王妃的事哀家已经知道了!”太后怒喝一声,“那坏事的骚蹄子,差点乱了哀家的棋!”
季凉若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别以为没人给哀家盯着你,你以后最好老实点!人生在世,谁不会有个病痛?哀家的孩子十二岁病死,后宫的美姬正当年华病死的也不少!你那体弱多病的表妹,要病死是容易得很!”
季凉若哭起来,眼泪一颗颗打在地板上,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她手指重重地抠着地面,指缝间传来痛楚,感觉指甲好像要剥离手指而去……她心中想着那鲜血淋漓的画面,愈加沉痛起来。
好久,她低喘一口气,吐出哽在喉间的悲伤,语句清晰地道:“奴婢从未有过隐瞒太后之事,只是有些事也不敢和东月说。”
太后听她话中有话,疑惑地问:“为什么?”
季凉若故作为难,吞吞吐吐地道:“奴婢觉得东月形迹可疑,她可能瞒着我们在给另外的人办事!”东月,是你先害我,休怪我也害你!
“为何这么说?”太后疑心本来就大,听她这么说简直是深信不疑。
季凉若眼睛盯着地面转了转,想起昨天听到下人说,婵娟病中落水、雪上加霜,可能命不久矣,就道:“那天救婵娟,东月跑得很快。奴婢随后赶到,却见她好像不是要救人,而是要害人。不过因为奴婢及时赶到,她似乎又不好下手,又将人拉了上来。奴婢想,婵娟或许和她是一伙的。婵娟最近生了病,也不知是不是哪里行事露出了破绽所致,东月多半是要杀人灭口……”
太后手抖了抖,道:“以后不太重要的事你才告诉她让她传给哀家,重要的……哀家会另叫人和你接头,或者以后你常进宫,亲自告诉哀家!”
季凉若点了点头:“太后,奴婢实在怕算计人反被人算计,还是亲自告诉太后安心。另外,奴婢有一事不知道该不该报告太后,实在是因为只有一点点眉目,说了也不知是让太后开心还是让太后烦心。”
“说!”
“是!”季凉若磕头,“是这样,奴婢无意间发现四王爷好似在写兵法!”
“什么?”太后一喜。
季凉若笑道:“因为五公主平素爱到他书房找书看,他大概不想让五公主知道我们貌合神离,也就对奴婢比照办理。奴婢惦记着太后要的兵法和兵符,处处注意,不小心打开了一个暗格,发现里面有本手写的册子,通篇增删添改,要断清楚词句还有些困难。奴婢慌忙中看了几眼,那些字句晦涩难懂,也不知是不是太后要的东西。”
“可有记下内容?”
“就记下两句……”季凉若垂下头,“奴婢后来想再找来看,却没找着机会。大概东西被动过,他发现了吧……奴婢先前没把这点小发现告诉东月,一是怀疑她,二是想确定了再说。”
太后叹口气:“不做那无用功,案头有文房四宝,你把记着的那两句写给哀家看看。”
“是。”季凉若站起身,走到桌边,将记在心中的兵法选了开头一段的中间两句写在纸上,且将其中一个字写错。
太后看了,皱眉想了一会儿,豁然开朗:“想来是兵法没错!单单这两句就暗藏玄机,可惜哀家对行军打仗不是很懂……”
她突地满意了,对凉若道,“你做得很好,将那本册子找到,给哀家带来。兵符实在拿不到就算了,这兵法一定要要!哼,有了兵法,打几场仗,天下兵马还不尽归于手?还费事夺兵符做什么?”
季凉若低头看着地面,脸带淡淡的笑意,眼中有一抹无奈和哀伤。东月说得对,要么往上爬,要么被人踩死!这样的权利纷争中,是不容许人无欲无求、安生过活的。
她以为今天可以走了,没想到,太后收了那张写了两句兵法的纸条,忽又冷笑起来:“凉若,你知道吗,从前外边来的消息,哀家全都给皇上知道。现在,有些消息可不敢让他知道了。”
凉若不知她提这个干什么,没敢答话。
“比如,你和云遥同床共枕、鱼水交欢、如胶似漆的事——”
季凉若脸色一变,惊讶地看着她。
太后也看着她,冷哼一声:“哀家从前竟然不知道你那么大的本事,敢去狐媚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