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同 (二)
而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嘭嘭”的敲门声沈大同更是惊恐万分。他猥猥琐琐地就往屋里躲哆嗦道:“鬼……有鬼……是俺家的鬼撵来了……”王朝立见他话里有话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刚想开口问他。沈大同生怕大门外忽然闯入一个青面獠牙的红厉鬼连滚带爬地钻进屋里躲藏在门后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那厉鬼听见。王朝立提起精神壮胆喝问道:“是谁呀?”门外应道:“爹!是我。”王朝立一听是大儿子王进宝方才松了一口气上前把门打开。王进宝端着一盆散溢着肉香热气腾腾的清炖鸡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王进宝是沈大同的大表弟三十出头长得矮矮胖胖成天笑眯眯的。王进宝住在前院今天妻子戴素娥带着俩孩子走娘家去了他一人守家。傍晚时王进宝见自家的芦花公鸡不见了便到后院寻找正好看见憨表哥沈大同正在拧鸡脖子。沈大同进屋后他上前拎起一看正是自家的芦花公鸡。天气炎热鸡死了又不能搁。于是王进宝把鸡拎回家里烧水退毛开膛破肚用葱、姜、花椒、八角、茴香、辣椒煨好上锅用文火炖得烂烂的用小盆盛着端着送到后院来。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王进宝挨了父母好一阵埋怨训斥道:“你咋不早说呢?吓俺们一跳。”大家松了口气关上大门解嘲地说笑着刚才的狼狈。王进宝把鸡肉端到堂屋放在桌上。王朝立搬出家酿的高梁酒大家围桌坐下。爷仨嫌酒盅忒小端来土瓷碗倒得满满的边喝边吃。王朝立总觉沈大同今天有事问了几回都被他用话搪塞过去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外甥虽然差心眼却不会拐弯抹角今天这是咋啦?见沈大同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高兴劲王朝立又怀疑自已过虑了。他担心老姐姐一人在家无人照顾便吩咐沈大同少喝吃完饭叫进宝送他回去。在喝了几碗酒后王朝立又问道:“大同!你娘咋样了?病好些了吗?汤药喝完没有?”沈大同迷糊着醉眼只顾吃肉喝酒好半天才歪着脖子问道:“舅舅!您家这酒真……不……不孬!您是用啥法子治这么好喝呀?”又连喝几碗便爬在桌子上睡着了。见沈大同醉了王朝立只好叫王进宝把他架到外屋床上睡下了。
王进宝吃过饭坐着哪儿闷头吸烟也不吭声。王朝立瞥了他一眼催促道:“都半夜了还不睡觉去?”王进宝支吾道:“就去……”王朝立皱皱眉头极为不满斥责道:“哼!有事你就说吧!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有儿有女说话咋还吞吞吐吐的?有啥事呀?”王进宝嗫嚅着嘴道:“爹!那……那……那我想在渠阁集上开个杂货店。”王朝立忍不住笑了:“开杂货店?笑话!你也去渠阁集上看看巴掌大的地方有四家杂货店了你再开一个?你也不看看是啥行市真是”立秋点豆子——不是庄稼人!“”王进宝不服气道:“进财的小酒馆!不是开得挺好的吗?”王朝立不屑道:“你能跟他比呀?人家是媳妇娘家的铺面。你就不一样了得现租铺面吧!你知道租间铺面得多少钱吗?生意又不好挣几个钱还不够交房租的!再加上税要得也忒厉害。说是去做生意其实比种地强不了多少。”王进宝气鼓鼓地道:“一共十四亩盐碱地每亩产一百二十斤粮食算高产吧?一共才收一千六百多斤粮食。去掉一家人的费用再去掉杂七杂八的税……一年能剩几个熊钱?不干点生意一家人喝西北风去?”王朝立冷笑道:“我又不是没种过地还用你给我算这笔帐吗?我是咋教你的?”家有黄金万两不如一技在身!“你从十六岁开始我就想叫你跟我学手艺你就是不学!这能怨我吗?光靠种地不管咱得凭手艺吃饭呀!”王朝立板着脸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王进宝苦涩一笑搓着短促的两手自嘲道:“您说的是哪年的老黄历了?我又不是不学脑子笨学不会咋弄呀?”王朝立语塞。须臾询问道:“你也掂算过吗?开杂货铺就能赚钱吗?”王进宝奋然道:“爹!”没有不开张的油盐店“!没开店我咋知道赚不赚钱?我也得试试!”王朝立沉思一阵喟然叹息幽幽道:“我也老了管不了这么多了。你要是看着能行就干吧!”
王进宝道:“我仔细盘算了一下要是把货进齐咋都得三十块大洋!我凑了十五块还差十五块我想您先借给我也就是磨个弯赚了钱先还您的……”王进宝求助的目光投向父亲。王朝立仰脸望着房梁抱着膀子一声不吭气氛有些沉闷。王进宝不知父亲葫芦里卖得是啥药心里忐忑不安便朝母亲瞭望求她添句好话。进宝娘正斜视着丈夫嘴角直撇。王朝立像是朝着房梁说话嘲讽道:“你看我这把老骨头能值十五块大洋不?你们总觉得我有钱你问问你娘家里有钱吗?”进宝娘一甩手站了起来抢白道:“我屁钱的家不当哪知道你有没有钱呀?亲儿子借钱没有外甥要钱一句话。”气鼓鼓地扭身钻进里间睡觉去了。话不投机王进宝干坐了一会也悻悻走了父子俩不欢而散。
翌日一早沈大同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揉揉眼睛打开门来到院中。王朝立正打扫院子问道:“大同!睡醒了?”沈大同也不说话冲着王朝立直挺挺地跪下了。王朝立打了个寒战一种不祥扑面而来他吃惊地颤声问道:“大……大同!你……你这是咋啦?”沈大同大哭道:“舅舅呀!俺娘她死了。”这不啻晴天打了个惊雷把王朝立震呆了。他不相信自已的耳朵喝问道:“你说啥呀?你……你……再说一遍!”沈大同又大声道:“舅舅呀!俺娘她死了!”王朝立感到一阵眩晕差点摔倒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他指着沈大同的鼻子边哭边数落道:“大同呀大同!我咋说你好呀?你娘把你拉扯这么大容易吗?你娘死了你应该在家给你娘守灵才对呀!你不在家守灵还跑到你舅这里骗酒喝!你是个啥熊东西呢?你奶奶里个腿我打死你这个龟孙!”王朝立把手中的扫帚举得高高的却打不下去。他丢掉扫帚无力地蹲在地上捂着脸直掉眼泪喃喃哭诉道:“咳!我的娘哎啥叫差心眼呀!”过了一会王朝立一想:光哭不管得处理后事。赶紧抹把眼泪唏嘘问道:“乖乖儿!我的憨外甥!你娘是啥时候死的?”沈大同见舅舅连哭带说又要拿扫帚打他不知做错了啥事既委屈又害怕带着哭腔道:“昨天晌午死的。”王朝立泣不成声斥责道:“大同!你娘死了你该在家给你娘守灵才对呀哪能胡乱瞎跑啊!这么热的天……”他蓦地想起来不由心里一颤强撑着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出了大门往前院而去。一边走一边哭道:“我那苦命的姐姐呀!你的命真苦到家了你活着受罪死了也不得安生呀!”趔趄着来到前院王进宝家中。一进门只见大儿媳妇戴素娥正与妯娌刘巧妮拉呱王进宝、王进财两兄弟蹲在院中不知商议啥事。王朝立抹着泪走了进来把兄弟俩和两个儿媳妇吓了一大跳。两兄弟赶紧站起身来目瞪口呆不知出了啥事令父亲如此伤心。王朝立悲痛欲绝一噎一噎地哭着把情况断断续续一说兄弟俩的脸也拉长了半尺面面相觑。王进财脱口道:“哎呀!这么热的天都一天多了尸体不坏了?”王进宝赶忙瞪了兄弟一眼王朝立早难过地哭出声来。进宝、进财夫妇慌慌张张叫上进宝娘及几个近门男女也顾不上埋怨沈大同。俗话说:“奔丧如奔命”!一行十多人顶着晨露急急忙忙赶往沈塘。路上王朝立望着沈大同的背影越看越是心酸。姐姐死了这个傻外甥咋弄呢?姐姐活着能给他缝缝连连能给他做口饭吃现在姐姐不在了……把大同接到自已家去住这样是最好不过姐姐地下有知也能闭眼了。可大同差心眼呀!老伴会同意吗?就算说服了她又不是住个十天半月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自已有这口气还能保大同一口吃的自已一口气上不来大同后半辈子咋办呀?唉!难呀……
小王庄离沈塘仅四、五里路大家走得急促转眼就到了。此时正值吃早饭光景三三两两的人们端着饭碗聚集在一起正蹲在树荫下、阴凉处吃饭。一行人到了庄口王朝立在前余人跟随在后男前女后鱼贯进庄。男人垂头前躬、女人毛巾掩面一齐放声大哭起来。
人们吃惊地望着这一行人!大家都认识常来的王朝立父子此时此景却也不好打招呼无不交头接耳相互吃惊地问道:“是大同娘死了?啥时候死的?咋没听说呀!”都莫明其妙。王朝立领着恸哭的队伍来到沈大同家门口。沈大同大哭着从门框上摸出钥匙打开门进屋扑到床前捶胸顿足号陶痛哭。王朝立等人跟着进去也蹲在床前放声大哭起来痛不欲生。王朝立、王进宝、王进财骨肉情深哭的悲悲切切哭得是昏天昏地哭得神仙掉泪;进宝娘用毛巾捂着脸可着嗓子干嚎干打雷就是不下雨;进宝媳妇戴素娥边嘤嘤哭着边撩起捂脸的毛巾一角查看周围的动静;进财媳妇刘巧妮虽然年轻哭丧却是行家里手!她在娘家当闺女时练成一套哭丧的过硬本事远近闻名。刘巧妮哭丧讲究程序往往从一月份开始哭起啥:“正月里来过新年盼着姑姑您回家转正月十五月儿圆谁料姑姑升了天;二月里来龙抬头盼着姑姑您有奔头来年坐着大奔驰周游全国享清福;三月里来是清明祖宗坟前烧刀纸谁料姑姑也过世坟前尽孝是我们;四月里来真无奈姑姑您去了望乡台鬼门关前您回头望晚辈给您来烧香;五月里来是端午节盼着姑姑……”就这样要一直哭到十二月份哭得淋漓尽致哭得痛痛快快哭得心情舒畅。但这一回却是例外刘巧妮仅仅哭到五月份就不得不提前结束了。
且说进宝娘抽抽搭搭哭了一阵就是哭不出眼泪自感难堪羞赧。她偷偷掀开毛巾准备弄点唾沫抹在眼角好掩人耳目。她掀开捂脸的毛巾百忙中眼睛余光偷偷往身后一瞧见大门外围了不少人躲躲闪闪议论纷纷一个个眼睛亮晶晶的显得既神秘、又兴奋的样子不由得心中起疑。人们见她回头观望马上鸦雀无声更是显得诡谲、可疑。而就在这时她突然觉得有人在拽她的胳膊扭头一看原来是大儿媳妇戴素娥!进宝娘凑近她刚要询问大儿媳妇朝她一努嘴附耳轻声道:“你看看床上没人!”进宝娘抬头一看禁不住惊讶地叫出声来:“啊!”
她赶紧伸手拉了拉身旁的王朝立!王朝立想起姐弟俩从小相依为命历历在目如今姐姐猝然逝去真是痛苦难捱悲怆欲绝。这一回他更是常挥顿足捶胸号啕恸哭痛不欲生!正哭得起劲突觉身旁有人拉他扭头一看原来是老伴!一脸诡谲脸上却无一丝儿眼泪而且还笑眯眯的。王朝立勃然大怒泪脸一沉刚要火训斥。老伴也不说话往后努了努嘴他也疑窦顿生泪眼婆娑地回头一看见大门外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也感到奇怪。老伴又指了指床上附他耳边道:“床上没人!”王朝立扭头往床上一瞅也是大为震惊。王朝立霍地站起身来用手把脸上眼泪鼻涕使劲一抹打雷似地吼道:“都别哭啦!”王进宝和王进财夫妻均吓了一跳不知生了啥事哭叫声戛然而止惊愕万分。刘巧妮睁大哭肿的两只俏眼望着怒容满面的公爹一脸问号:才哭到五月份还差七个月呢!咋提前停了?姑姑是至亲不管咋说也得哭到十一月份呀?王朝立上前狠狠揪着沈大同的长驴耳朵咬牙切齿地喝骂道:“你奶奶里个歪**你娘哪儿去了?”
沈大同正哭得眼泪鼻涕皆流突然感到耳朵一阵剧痛泪眼婆娑地抬头一看见舅舅一幅恶神凶煞般模样吓得浑身一哆嗦。王朝立又喝问道:“你这个龟孙崽子你娘呢?”沈大同朦胧泪眼往床上一扫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娘的尸体竟然不见了。王朝立又怒声喝道:“你娘上哪儿去了?”
沈大同摇摇头茫然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娘的尸体到哪儿去了。他清楚地记得:昨天赶集回来的路上遇上同庄的沈利司!两人说笑着一起回家到了村口分手后便回到家中。他进了家把背着的一个粗布口袋放在院中枣树下面那里面装着一个七、八斤重的绿皮红瓢大西瓜。西瓜是为了孝敬娘特意买的娘说这几天口苦想吃点甜食。他把西瓜掏出来从锅屋里端出一个砂盆把瓜放在盆里。拎着水桶从井里打来桶凉水倒了满满一盆把西瓜冰镇好。他做完这一切然后冲堂屋喊道:“娘!都啥时候了你咋还不做饭呀?我都快饿死啦!”喊了两声却没人答应。大同把堂屋门推开见娘在床上睡着上前又喊了两声还上前推了推她娘依然没有动静。
沈大同愣愣站立了一阵才突然想起来:哦!娘八成是死了。娘难受的时候常常对他说:“等娘闭上两眼你喊不应娘的时候娘就死了。”有时候沈大同见娘被病痛折磨地死去活来也是着急难过。娘见他难过就说:“我这病看来是好不了啦!还不如死了好呢!死了不就是一瞪眼吗?啥都知不道了死了就知不道难受了。”沈大同不高兴撅着嘴问道:“娘!你可不能死!你死了谁给我做饭吃呀?”娘苦笑道:“你就不能拉根木棍要饭去吗?”沈大同似懂非懂。以后娘再难受沈大同就道:“娘!你这样难受干脆死了吧!死了就不难受了您死了我就去要饭去。”娘听了泪泉涌似地往外冒责备道:“我的憨儿子!娘要是真死了你咋过日子呀?那饭能是好要的?你能吃饱吗?人家放狗咬你你咋办呢?”沈大同愣愣地咂巴咂巴嘴“嘿嘿”一笑。沈大同没想过娘死了他咋过日子但他听娘说死了就不难受了死了自已能要饭吃饿不着。所以每当娘难受的时候他就盼着娘快死。现在娘真的死了一想起娘也跟死了的人一样埋在地里从此再也见不到娘了沈大同心里也是难受蹲在地上痛哭起来。哭了一会沈大同蓦地想起来:娘死了不就不难受了吗?这是件喜事呀!沈大同恍然大悟连骂自已忒憨。于是沈大同拉过两床棉被给娘盖上心里想:娘反正是死了西瓜我就吃了吧!来到院中把西瓜从盆中捞出切开。沈大同悠闲自得地吃完西瓜钻进锅屋里见馍篚里还有半个菜窝窝也拿来吃了却没吃饱。啃完窝窝头沈大同往枣树下一张破芦席上舒舒服服一躺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后沈大同觉得饿得难受却再也找不到吃的了。沈大同想:娘不是说她死后饿了就去要饭吗?先去谁家要呢?沈大同搔搔头皮犯起愁来。眼看太阳快要落山了他心想:对了娘死了应该先给舅舅报个丧再在他家凑合着吃顿饭。此念头一出沈大同顿觉自已考虑事情周到既报了丧还能在舅舅家蹭顿饭吃说不定还能喝上二两老酒。一想到酒沈大同顿感心花怒放。于是沈大同用手在前胸上使劲搓了两把搓下几个大灰蛋子往地上一丢。然后锁上屋门把钥匙塞进门框上的小洞里也不管栏中那头饿得“嗷嗷”直叫的猪甩开两腿唱着柳琴戏《喝面叶》兴冲冲地直奔小王庄而去。
不但老舅气炸了肺就连进宝、进财兄弟两个也紫涨着脸恨不得撕碎沈大同。进宝娘一脸嘲笑偷窥着老伴和两个儿媳嘀嘀咕咕。进财媳妇刘巧妮这次仅仅哭到五月没哭尽兴心中老大不痛快。刘巧妮倚门框站着左脚点着门槛右手拿手绢抵住下巴一面跟婆婆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讪一面幸灾乐祸地用俏眼挖沈大同!随来的几个本家男女见围观的人们打量他们自感羞赧难堪一个个悄没声地钻出人群跑到外边找地方乘凉去了。沈大同挨了王进宝一脚后猥琐地缩在小屋角落里满脸油污泪迹鼻涕人不人鬼不鬼破棉帽子也掉在地上露出一头污垢纷乱的灰张口结舌哪里还能说出话来?王朝立转身来到院中背靠那棵枣树蹲下掏出烟卷闷头吸起烟来。他虽然也生大同的气但毕竟是自已的外甥同胞姐姐平安无事已经够叫他欣慰的了。王进宝、王进财、进宝娘、刘巧妮和戴素娥也尾随着来到院中都感到悻悻、哭笑不得。
就在这当儿大同娘从外面进来了。
大同娘矮小瘦弱身体单薄病态的脸上泛着潮红。她远远看到自家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觉得奇怪。来到院里见娘家兄弟竟领着一家老少来了更觉惊诧。兄弟蹲在地上闷头吸烟见她进来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两个侄子板着面孔漫不经心地用小棍敲打着地上的蚂蚁也不吭声;弟媳和侄媳娘仨瞥了她一眼把头扭开来很不自然气氛十分沉闷。大同娘心里忐忑不安手脚一时不知放哪儿才好。过了一阵大同娘嗫嚅着嘴讪笑道:“你们……你们是啥……啥时候来的?”进财媳妇刘巧妮快嘴快舌脱口而出:“是五月份来的……”语出即知失言捂嘴偷偷一笑。进宝娘眉眼一耸话说出来阴阳怪气:“啥时候来的?不管啥时候都得来呀!啥事再当紧也不如这件事当紧呀!我活了快六十岁了啥怪事可都碰到过这还是头一回丢这么大的人!”王朝立把烟头在地上狠狠摁灭欠身怒吼道:“你他姥里个**!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不说话能当哑巴卖了你呀?”看样子要揍人!进宝娘翻翻白眼没敢吭声扭身出去了。刘巧妮扫了丈夫一眼也跟在婆婆屁股后面出去找树荫处乘凉去了戴素娥却站在丈夫身后没动地方。见这情景大同娘更是尴尬不知所措。她摸不透大热的天兄弟全家咋全都来了是听说大同的事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找娘家兄弟借钱的事就好办了。看弟媳妇的样子恐怕也不行。不对呀咋晚他婶子才提这事大同他舅哪能知道得这么快呀?大同娘见兄弟一个劲地闷头吸烟侄子们也耷拉着眼皮不吭声更感到局促不安。一眼瞅不见儿子大同大同娘心中惶恐。儿子大同昨天一夜末归难道是出啥事了?大同娘眼泪止不住扑簌簌地直往下落颤抖着声音问道:“是大……大同他出……出啥事了?”沈大同在屋里听见忸忸怩怩地露了一下头又赶紧缩了回去委屈地喊道:“娘呀!我在这里呢!”见儿子没事大同娘方才放下心来。她见娘家兄弟爷仨都闷着头不吭声不知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到底是啥药大同娘愈琢磨愈是疑惑惴惴不安。就在这时沈利司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