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再低头朝门缝瞧了一眼,感觉脚步的主人绕了好几个圈子,然后什么都没发现又离开了。
这里很安全,但也不那么安全。
哈特心里又有些发毛:“我们是不是该干点投石问路的事情?该跑还是要跑。”
有栖美绪捡起一块地上的焦黑的碎渣,对着台面上的人偶扔了过去:“投了,问吧。”
“有栖美有栖小姐,我觉得你有些奇怪。”哈特说不出有栖美绪哪里不对劲,不过她的状态很不正常,特别是他说了‘你是有栖紫阳花,不是有栖美绪’这句话后。
“没什么奇怪的。”有栖美绪慢慢走到人偶身前,“因为启示,我想到了一些事情。”
哈特狐疑地走到对面,月光洒下,却是绿色,就幽绿色的光芒,终于发现,这间太平间的台面,都是能反光且完整反射出模样的材料,就像是一面面镜子!
月光!
——不要把人偶放在月光照射的地方!
哈特顿时吓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脖子硬得像块石头,紧忙转身。
四周是密闭的,这点儿毋庸置疑,太平间为了保存尸体完好,温度极低,有着雾气,也只能停滞在半空——所以月光哪来的?
哈特急忙丢盔弃甲,脱下外套、衬衫一股脑地盖在人偶身上,顾不得害怕,只为了将人偶全部遮住,甚至顾不得害怕,哆嗦伸手,将人偶像叠叠乐般,全部塞进衣服下。
他光着上半身,体表却感不到丝毫的寒冷,反而是心脏,如同数百根冰锥深深扎进般刺痛冷冽。
周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是老鼠,不是虫子,有点儿像老头老太太小声唠嗑。
——如果有奇怪的声音,而且像是人的声音,一定不要去看人偶的眼睛!
哈特已经连惊恐的感觉都没有了,除了自己猛烈的心跳,有的就是那窸窸窣窣。
可当他清醒下来时,隔着衣服看那鼓鼓囊囊的惨样,心头又在闷闷慌慌。
这种感觉很古怪,像是有根钩子,在脑袋上开了条缝滑进去,勾住大脑,无数的蚂蚁顺着爬进,既不吃也不咬,单靠六只脚就将他全身弄得相当不自在。
一会儿鼓点,一会儿猫挠,一会儿激灵得某处肌肉绷直,一会儿鸡皮疙瘩。
眼光下移,台面上有几根头发。
——如果发现不是自己掉落的头发,立刻用火烧掉!
哈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他会被这个茧活活地闷死,顾不得那是谁的头发,抓起来就掏出裤兜里的打火机烧掉。蛋白质的焦糊,让他短暂地失去呼吸的权利,清凉锐利的抓挠声刺破了大脑的片刻恍神。他眼前一片血红,那是眼球充血的症状。
有栖美绪的指甲刮在台面上:“在日本,室内的镜子摆放很有讲究,卧室不能放镜子,即使有,也不能随时随地露在外面;天花板决不能挂镜子;床上不能放置任何镜子;浴室里万万不能放镜子;人在室内一动不动之时,最多的时间就是夜晚,这些地方放上镜子,会让鬼魂在人体阳气最弱的时候,有逃逸的机会。而最凶煞的,是正对门放置的镜子,这个位置的镜子,会将整个屋子的风水倒转,从而变成‘鬼地’!”
哈特一下子愣住了:“鬼地?”
“阴阳师中,‘鬼地’也称为‘死地’、‘封印之地’。”有栖美绪摊开手掌,平铺在台面,没有用力,可台面就那么轻而易举地碎成了渣滓,“镜鬼,有封印事实的别用。”
哈特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栖美绪又接着说道:“没有任何一个封印,是阻止非封印者进入的。”
屋子里面忽然绿光大盛,墙壁上荡漾着奇怪的波纹,慢慢浮现出一道影像。
那是半张女人的脸,另外一半,深深地隐藏在垂下的长发中!
哈特完全不知道心情是恐惧还是别的,仔细盯着那张脸,虽然不是很清晰,但依稀看到了几分有栖美绪的模样有栖美绪
真是见鬼了,自己明明是个不信诸天佛神的家伙,可是这种时候居然双手合十地弯腰礼拜,不对,之前他也在祈祷,从耶稣到阿拉真主,从释迦摩尼到女蜗伏羲,但那是害怕,现在完全是心境虔诚。
不仅是在画面里看到身旁人的面孔,自己的面孔,也在上面。
像是人物简介一样,然后画面一转。房间里,正对着窗户,男人面对着他,手在不停地上下动着。手臂机械而僵硬,手里拿着一把梳子,而那张脸和他一模一样,若是前几天刮了胡子一样的帅气,他倒还不会说什么,可问题现在那张脸上,有和自己相同的胡茬,甚至刚留下的血痕,还清晰挂在耳侧。
在他前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红衣女人,长长的头发垂在背后,男人正捧着她的头发,给她梳头。梳了很久,女人站起身面对着男的,因为被男人高大的身影挡住,他只能看到女人在不停挥甩的手臂,好像两个人都情绪激动,男人还时不时意有所指地指着床的位置。
哈特顺着男人手指指的方向望去,才发现,那张床上放着一个圆圆的包裹,时不时地摇晃动几下。
红衣女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忽然推开男人的手,向床的方向走去。
绿光着实重了些,哈特努力想看清这两个人的进一步动作,却发现根本不可能。这种灯光渲染下,在心理上,委实有种‘抑制剂’的作用,就像一个独自在电影院看恐怖片的观众,心惊胆战地跟着情节前进,精神上却开始逐渐模糊失去控制。
然而,接下来他看到了血腥的一幕。
男人慢慢把梳子放到桌上,从抽屉中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几步冲到女人身后,扬起手中的东西,向女人后脑扎去。
女人此时已经抱起包裹正准备打开,身体却猛地顿住,右眼的位置探出刀尖,上面还挑着颗圆圆的眼球,似乎还在微微转动,左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看着被顶出来的右眼球。深邃漆黑的眼眶霎时喷出红得近乎发黑的鲜血,整张脸疼痛的表情都没来得及表露,就被黏稠的血液糊住。
随着男人把匕首拔出,女人的眼球又被带回眼眶,紧跟着又被鲜血顶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画面忽然拉近,他就像是站在这个满是血腥味的房间里,看得尤为清晰。
女人就是有栖美绪,男人就是他,狰狞、可怖、扭曲、夸张当这两个人的样子在他脑中定格时,他差点受不了这个刺激,脑子剧痛,就像是被狠狠击打了一棍子!
女人软软地躺在地上,身体轻微抽搐几下,指尖不小心拉开那个枷锁。
包裹里的东西抖落了出来,那是一根验孕棒与孕检单,孕检单上写着大大的名字——伊邪那美。
“伊邪那美”哈特艰难地吞了口口水,或者说是唾沫星子,明明两个都是同样的东西,但哈特很明确现在吞咽下去的是一颗颗坚硬的泡沫,硌得他喉咙生疼。
紧接着,月光照了进来,顶着他脸的男人开始化成人头狼身的狼人,头发迅速生长,而脸幻化成了有栖美绪。
而,伊邪那美的脸皮脱落了下来,露出里面那张臃肿、变形、被火灼烧过的脸。
什么意思?
脑神经痛得像是被烙铁烧红了般哈特死死地攥着自己的头骨,害怕它痛得炸开来。
这算什么?
面前的小美女是有栖美绪还是有栖紫阳花尚未清楚,现在又搞出个那狼人其实是有栖美绪?
顶着那么一张脸?
画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