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是不是人人皆知殿下待我家大妹妹不同?”
“这还用得着说……”
孟仁平反问一句,季宽口快地回一句,而后两人四目相接。
在对视的这一眼之中,季宽从孟仁平的眼中看到倒映的自己,终于明白过来孟仁平的意思,瞬时觉得他还真是多少有点儿蠢。
殿下都已经公然地明示对孟大小姐青睐有加了,放眼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大魏,谁还会那么不长眼地敢跟殿下抢太子妃?
说亲,不存在的。
至少眼下,孟大小姐是说不了亲的,说了也白说,绝对成不了。
“那你就真的半句没说过你家大妹妹?”沉默了一小会儿,快到前面的分岔口了,季宽放慢马速,终是忍不住再问多一句。
孟仁平也跟着放慢马速,回道:“说了,被噎回来了。”
“如何噎?”
“她说,陆罗当街砸落盆栽,且将孟家大车砸个正着,砸的不仅仅是她的脸面,更是在砸孟家的脸面,她若不给陆罗点儿颜色瞧瞧,岂不是让旁人看着,以为是孟府怕了陆府。她一个女娘丢了脸面不要紧,堂堂东宫外家丢了脸面,那可是天大的事儿,如此一来,陆罗冲她砸落两个盆栽,她冲陆罗挥了两鞭子,公道得很。”
季宽听着不觉张了张嘴,他下意识想驳,然话到嘴边,又给缩了回去:“我怎么觉得你家大妹妹这话,听着挺有道理,也是这么个道理,但细究起来,又好似有哪里不对,可要说哪里不对,我又说不出来……怪哉。”
确实怪哉。
当时孟仁平被孟十三当面堵的这番话,噎得他好半天没回过神儿来,便跟这会儿的季宽一样,思来想去反反复复,觉得有哪里不对,可他又着实揪不出具体哪里不对。
他深有同感地点头。
季宽看到起了兴致,往后一招手。
行知即时驱马上前:“公子?”
“你回府去报个备,就说晚膳我到池南府上用,先不回府了。”他擅自做了个决定。
行知尚未领命,孟仁平已然拒绝道:“你去我家作甚?我可不招待你。”
言罢挥鞭轻抽一下马后,他所骑的棕色骏马立刻快跑起来,迅速拐过岔口,往左边的街道奔腾而去。
高远赶紧也挥鞭赶上。
行知眨了眨眼,顿在原地没动,被季宽斥声道:“愣着做什么?赶紧回府同太太禀一声,晚些时候我自个儿回府就行。”
“诺。”行知赶紧应诺,然后目送着季宽打马跟上,同往左边岔口一拐,追上孟仁平主仆。
自家公子经常这般行事,他倒也习惯了,随着打马往右边岔口,回季府报备去。
季夫人蓝氏得到行知的上禀,只点点头,便让行知下去。
季家与孟家乃通家之好,季宽与孟仁平自小一同长大,似这般今儿我到你府里用膳,明儿你到我府里吃酒之事,实乃家常便饭。
倒是商氏怎么也没想到今儿晚膳时分,竟会同时来两位客人,季宽是熟人还好,曾重屺却让她吓一跳。
曾家可是曾氏的娘家,是孟十三嫡嫡亲的外家。
大侄女长这么大,曾家少有来人,每回一来,俱是事关大侄女的大事儿。
譬如,当年曾氏刚去,曾家便来要人,结果大侄女自己不愿去外家,于是没成。
又譬如,今年大侄女及笄,曾家也来了人,结果大侄女不愿亲近,令曾家人失望而归。
眼前这位曾大公子是大侄女的表哥,长相阳刚俊美,还是锦衣卫千户,长年浸泡于轻则入诏狱重则丢性命的公务之中,自有一身风骨峭峻,浩然正气,她是没亲闺女,要不然此曾大公子,着实是为郎婿的最佳人选。
也不是她没想过隔房的两个侄女儿,实在是都不可能。
大侄女夭夭,那是被阖府寄以厚望的未来太子妃人选,除却东宫,暂时不作他想。
二侄女景姐儿,莫说年纪仅十岁,与及冠的曾大公子相差太多,就以景姐儿乃夭夭的继母所生,与曾大公子便着实不合适。
如此佳婿,竟与她孟府无缘,当真可惜。
孟府前院厅堂,清名堂。
孟仁平见商氏一番招呼下来,便坐于主座笑意盈盈地打量曾重屺,时不时还得啧一声,那语气那神态惋惜不已,不必费心想,便知他这位一直遗憾没能生出闺女的母亲,又在暗暗可惜曾重屺不能成为他孟家姑爷。
季宽不知商氏心中所想,却也不妨碍他也在仔细打量着难得遇上的曾重屺,他们二人自是认识的,只是少有碰面,也未有往来,皆仅知彼此之名,互不了解。
往前孟曾两家的公子小姐可是不曾往来的,也就在今岁前不久,孟大小姐及笄,当时曾家大夫人便是带着曾重屺、曾重锦、曾重荣,携同贺礼一起进孟府相贺。
此后再不曾过府,今儿怎么来了?
还有,一直被曾重屺提在手里不放的兔子灯笼是个什么意思?
曾重屺被上座的商氏盯着,又被对座的季宽盯着,作为武夫,虽说因着相貌出众,又有雄健的体魄,难免有时会被大小娘子偷偷倾慕着,然畏于他身上的飞鱼服与绣春刀,少有这般直勾勾盯着瞧的情景。
这会儿此情景一出,还是被孟表妹的大伯母与东宫的侍卫长这般盯着瞧,实乃人生头一遭,他都有些坐不住了。
“咳!”
幸好孟仁平没让自家母亲盯太久,握拳至嘴边轻咳一声,把目光绞在曾重屺身上许久的商氏咳回魂儿,同时也把双眼布满探究的季宽咳得转了转视线,方让曾重屺紧绷的身躯一松。
“曾大公子来,想必是……”商氏说着看向兔子灯笼,灯笼精致小巧,兔子惟妙惟肖,一看便知是给女娘的小玩意儿,“找夭夭的吧?”
曾重屺起身拱手礼道:“正是。”
商氏赶紧示意曾重屺坐下:“不必如此拘谨,你是夭夭的表哥,又与仁平年岁差不离,想必聊得来。你们先好好聊一聊,我去后院告知夭夭你来了。”
“有劳孟夫人。”曾重屺又是一礼。
礼数周全得让商氏更满意,更惋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