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钰微微一笑,起身带着桂圆、莲子往沈氏住的小桂轩那边去了,王妈妈和锦绣等也各自分头行事。
夫人召见,谁也不敢怠慢,不到小半个时辰,所有的人都已经齐集正院院子中,十人一排垂手排着,大气也不敢出。
“夫人,是不是该问话了?”阮妈妈强自镇定陪笑问甄夫人,吴妈妈已经急得神色乱动了。
甄夫人淡淡道:“这么问能问出什么?万一串了口供可就不妥了!自然该一个一个的分开提问,录口供,画押,就算想赖,也赖不掉!”甄夫人说着不再理会吴妈妈、阮妈妈,命王妈妈带人一个一个的在后院传问众人。甄钰也跟着在一旁看着。
王妈妈领命而去,传了一人问明了当时当刻在哪里、做什么、何人为证?随即又将那被指为证人之人提来,两下说法对上无误,便命暂且侯在西侧院,待人全部问清之后方可离去。
四十来人共问了一个多时辰,最后包括正院那两名自称在屋里睡觉的婆子在内共有八人找不出证人证明锦心锦言被锁当时自己在做什么,一并被带到了甄夫人和刘姨娘、吴妈妈、阮妈妈面前。
其余六人两个是厨房的,一个是管大库房的,一个是刘姨娘院子里打扫的,还有两个是管定期打理看管花园里没人住的房屋院子的。
八人被带至甄夫人等面前,一个个虽然不知是为了何事,但屋子里紧张而沉闷的气氛却都感觉得到,一个个不由缩肩拱背垂头,双手交叠垂在身前一言不发。
甄夫人冷而清的目光缓缓扫过八人,淡淡问道:“可知今儿为何把你们找来?”
八个人下意识的摇摇头,仍是一动也不敢乱动。
甄夫人冷哼一声,说道:“这府上越发没规矩了,有人把手伸到了账房,竟敢随意动库房的门锁,将本夫人派去取账本的人锁在了里头,也不知究竟是何居心。你们八个人恰好在那个时间点拿不出站得住脚的不在场证据,少不得只好委屈一阵了。这事是谁干的,此时老老实实站出来,将其中的缘由说清楚,本夫人倒可以考虑网开一面,若是不说被查了出来,可就怨不得本夫人的手段了!你们,可有人有话要说的?”
甄夫人的目光一一扫过八人,除了正院那两人心中坦然面色尚好之外,余下六人都显出局促不安的神情来,却是无一人吭声。
“夫人,奴才冤枉!这事不是奴才干的,奴才,奴才当时扫地累了在花荫下打了个盹,奴才什么也不知道,奴才冤枉呀!”刘姨娘院子里那个叫香莲的小丫头吓得抖着声音叫冤,惨白的小脸惶恐之极。
“夫人,奴才也冤枉呀!”
“夫人,跟奴才无关!”
香莲一开头,七八个丫环媳妇婆子七嘴八舌都分辨了起来。
“都给我住口!”王妈妈冷喝道:“是不是冤枉空口无凭,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主子跟前谁再敢大呼小叫,可要掌嘴了!”
众人一惊,齐齐住了嘴,一个个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希望那藏匿其中之人能够承认出来,省得带累了大家。
甄夫人等了片刻见无人出声便缓缓道:“看来,是有人不见棺材不掉泪呀!既然如此,王妈妈,你来说吧!”
“是,夫人!”王妈妈目光一闪扫过几人,冷笑道:“那把锁可是好东西呀,奴才叫人看过了,那是上京西市坊西横街上的老字号铁仙李记出的半铜铁锁,矜贵着呢!这么大的锁,钥匙必也不小,夫人,容老奴带人搜她们身上,身上没有,再搜她们住处,想必总能搜出点什么来!”
王妈妈话音刚落,数人脸色“唰”的变了,王妈妈暗自冷笑,管大库房的,管厨房的,这都是油水丰足的地方,是她们做的最好,若不是,从她们住处恐怕也会搜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来!
“夫人,这,这——”吴妈妈、阮妈妈惊得站了起来,张口结舌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好,王妈妈,给我一个个搜!”甄夫人冷冷一笑,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
只听得“叮铛”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婆子筛糠似的抖着瘫软在地上,她的跟前,是一枚两寸来长黄闪闪的钥匙。这婆子,是花园子里看管房屋的李婆子。
“原来是你啊!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王妈妈低喝一声,上前将那钥匙拾起,呈给甄夫人。
甄夫人瞧了瞧钥匙,冷哼一声,吩咐刘姨娘:“你和锦绣一道去账房那边试试这钥匙对不对,咱们可不能冤枉了好人呐,吴妈妈、阮妈妈,你们说是吗?”
“夫人,夫人明鉴!”吴妈妈和阮妈妈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听见甄夫人问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她们没想到李婆子这么不禁吓,却不想李婆子根本已无退路。
李婆子本来受到的吩咐是悄悄将锦心、锦言锁在账房中一两个时辰,等时间过后再等候指令悄悄将锁打开!这是一件极容易、极简单的事,她一时贪图银子就答应了,谁曾想开锁的指令没下来,甄夫人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都传了来,她满脑子都是银子和锁着的门,居然没想到钥匙上边。正如王妈妈所言,那锁值不少钱,她生怕弄丢了钥匙特意带在身上,也是防止被人看见的意思,谁想事情正坏在这上头了。
刘姨娘不敢拒绝,当即答应一声,与锦绣一起去账房那边,一试钥匙果然不错,锦心锦言气得破口大骂,连钥匙带锁一块带了来见甄夫人。
锦心、锦言被关在账房内大半天气得要命,此刻见了这瘫倒在地的李婆子岂有不明白罪魁祸首是谁的?
“你这心肠坏透了的老婆子!”锦言一见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要往李婆子身上踢去。
“妹妹稍安勿躁!”锦心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她,锦言恨恨收回脚。
姐妹二人上前给甄夫人见礼赔罪,甄夫人摆摆手道:“此事不关你姐妹的事,一旁站着罢!”
“李婆子,你可有什么说的?”甄夫人冷冷一笑,目光直直盯着她。
李婆子早已在地上瘫成一团,瑟瑟发抖,“老奴,老奴”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夫人,这还有什么好问的?这可恶的刁奴着实无法无天了!这等人,该拖下去狠狠的打,也给众人一个教训!”阮妈妈义正言辞上前。
“你忙什么!”甄夫人瞅了她一眼,目光灼灼直视李婆子:“我问你,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为的又是什么?说!”
“没有!没有人指使!是老奴自己,老奴自己!老奴,老奴一时眼拙,老奴不知道……夫人,饶命啊,夫人!”李婆子慌忙乱摇着双手,条件反射似的脱口而出,这一来反倒更显出了欲盖弥彰的意思。惊惧过甚,她的言语有些颠三倒四起来,眼神也涣散了。
“夫人,看来此人神志不清,怕是问不了话了!”吴妈妈叹了口气,心中却是暗暗一松。
甄夫人自然知道她们打的什么注意,可此时李婆子若是带出了正院,恐怕过不了一夜就会被人灭口,想要问什么可就难了!
甄夫人不由得微微蹙眉。
“锦绣,去打盆冷水来!”甄钰突然出声吩咐。奸赖耍滑之人,前世她可是见过多了,甄夫人不好做恶人,不妨她来做吧!
锦绣一怔应声而去,没多久端了满满一铜盆冷水回来,在甄钰的示意下“哗”的往李婆子头上泼下。李婆子“啊!”的惊叫一声,甩甩头,摸摸脸,果然清醒了过来,虽然仍有些愣愣的搞不清楚眼前状况,至少,她的眼神是清明了。
甄钰瞅着她说道:“李婆子,那幕后指使之人到底是谁?目的何为?你可想清楚了说还是不说,包藏祸心的背主之奴,告到官府死的可不止是你一人,你的全家都要陪着流放三千里,娘,是不是?”
“不完全是,”甄夫人哼了一声,面无表情顺口道:“主犯判腰斩之刑,家属成年男女杖责八十流放三千里,十岁以下男童罚为官奴苦役,女童充为军妓。”
甄夫人话音未落,李婆子脸色已经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不知是冷还是怕,浑身不可抑制的又发起抖来。
依她想着,甄夫人出身官家名门,对于官府刑律自是比旁人更有发言权,她这番话信口徐徐说来可见不是作假,别说心怀鬼胎的李婆子,就是吴妈妈、阮妈妈两个都觉得腿脚有些发软,心跳得发快。
“李婆子,你可听清楚了?”甄钰淡淡道:“你那一对孙子孙女大的八岁,小的才六岁吧?你若老实招来,将功抵过,夫人自然会放你一条生路!生还是死,你自己想清楚了!”甄钰紧紧又逼上两句,她心里却不由得暗暗好笑,甄夫人撒起谎来,比她自然得多,又解说得这般详细,纵然叫人想不信都难!
“夫人,夫人真的肯饶了我?”李婆子吃力的抬起头,哆嗦着嘴唇问。
甄夫人冷冷道:“本夫人一言九鼎,什么时候食言过?你若是再磨蹭,休怪本夫人无情!哼,你以为你不说便查不出来吗?不过多费一些时间罢了!”
“我说!我说!”李婆子心理防线一溃千里,不等吴妈妈、阮妈妈作出什么反应,她的手指猛的指向吴妈妈大叫道:“是她,是她,夫人,是吴妈妈给了我五两银子,说只是将两位姑娘锁在账房中一两个时辰而已,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老奴一时贪财就,就答应了!夫人,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老奴不该起了贪心!求夫人饶了老奴吧!”李婆子说着不住的磕起头来,放声大哭。
甄夫人使了个眼色,王妈妈便命两个粗使妇人将李婆子押了下去。随后,睁着眼冷冷的瞅着吴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