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辛夫人一开口就叹气,无不惋惜遗憾道:“本来她也是要来的,只是昨儿打发人来说,计老夫人前些天做恶梦,这几日在戒斋,她也陪着老夫人一起,因此今儿便不来了!”
上京,应该说是整个大夏都是如此,有权有势的富贵人家老太太大都信佛,碰到哪怕是芝麻粒大点的事都要戒斋礼佛的,有的甚至一年中有大半年是在庵堂里度过,为家人祈福求平安,计老夫人因这样的原因戒斋,放在哪一家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根本不需要儿媳妇陪着一块。
众人听了,无不叹息计夫人孝顺!
于是话题很自然的围绕着计夫人而展开。
“可惜了!赏花时若有计夫人在一旁解说一番,我们这些俗人也才觉出几分滋味!那花儿也越发增了多少分颜色!”
“我本来还想向计夫人讨教两张养颜方子呢,是我娘家弟媳妇前些日子从扬州一个富商太太那里得来的,我照着配了一份,一直也不敢用,怕有不妥,问问计夫人便放心了!”
“既如此过几日咱们上忠勇侯府去拜访计夫人岂不是好?我也有好些事想请教她呢!”
“都快到小年了,计夫人焉有不忙的,怕是不方便吧?”
“嗨,有何不便?没准侯爷还巴不得咱们去呢,咱们去了计夫人也可趁空好好休息休息,她呀,凡事务必亲自打点操心,计老夫人、计侯爷怎么劝都不肯听的!”一言说毕大家都笑了起来。
“……”
众人的话越发没完没了起来,计夫人长计夫人短的,没有半句不好的话,便是凤夫人那样挑剔喜欢找事之人,提起计夫人来也是一脸的心悦诚服。
话题一直继续到所有的菜肴上齐。
辛夫人寒暄几句便笑着命丫环们揭去盖子,一道道菜肴展现出来,菜肴是寻常菜,但是入口却是与寻常不同的味道,异常的新鲜美味。诸位夫人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却是无人不奇,忍不住争相问起辛夫人来。
辛夫人十分得意,在众人热情洋溢且迫不及待的追问下,便微笑着吩咐将主厨的厨娘唤上来为各位夫人一一讲解各道菜式。
一道八宝豆腐,用香簟、口蘑、冬笋、核桃、松子、瓜子、鸡肉、火腿捡精细部位细细切成丁,放入极嫩的嫩豆腐,用加了料的浓鸡汤在陶罐中煨制三个时辰,出罐即上桌,鲜嫩无比;
一道三鲜鸡蛋,看起来跟寻常所做没什么分别,但是寻常的三鲜鸡蛋做成之后,总是上清下浑,作料沉在碗底结成一块,鸡蛋羹浮在上层,吃起来味道不够鲜嫩,样子也不好看。辛府的三鲜鸡蛋则不一样,各种作料均均匀匀拌在鸡蛋中,嫩而不老,入口滑爽,众夫人忙问何故?
厨娘便矜持的笑着解释道:“这也极容易的,先用几枚鸡蛋打匀,加撇去油的火腿汤少许、盐少许,搅匀蒸熟如同极嫩的水豆腐一般,这时才把先准备好的火腿丁、香菇丁、虾仁沫、杏仁粉等作料加进去,再打两只生鸡蛋进去连同蒸好的嫩蛋一同拌匀,酌量加冬菇汤,上屉一蒸就好了!别的有限,只需掌好火候便可!”
众夫人听罢恍然大悟,均笑道:“可不就是难在这火候上了?有几个人能像你这般既懂诀窍、又用心、又恰到好处呢!”
一道菜圆子,入口也格外细嫩,有人问起,厨娘便又微笑道:“捡最嫩的白菜叶子,把菜叶子上的经络细细抽取干净,一点儿也不留,然后细细的剁成泥,加入少许也是极细的猪肉糜、少许盐、小磨香油一起拌匀,再用勾的芡一拌,团成团,下到高汤中滚三滚便可!”
众人听罢不免又赞叹一番,甄钰也忍不住悄悄瞟了含笑的辛夫人几眼,这个辛夫人,倒是有钱又有闲,吃个菜圆子也这么多讲究!极嫩的菜叶子还要抽取经络,也亏她们不嫌麻烦!所谓权贵,即是如此了!
一道重头戏怪味坛子肉,不仅仅是琐碎,简直就是奢侈浪费了,先把猪、牛、羊身上的精肉,与全鸡、全鸭、野山鸡、宣威火腿、藏牦牛干、桂鱼、瑶柱、鲜贝等等各种山珍海味、各种上等香料拌在一起,重达七八十斤甚至百斤以上,倒进巨锅用猛火煮,煮好之后捡其中的精肉趁热装进陶制坛中,用黄泥密封坛口。然后用茶杯粗的草绳将坛子密密缠绕,抬到糠壳灶里埋入糠壳堆中闷烧,直到草绳化为灰迹方可。这一坛子肉盛上来时,浓缩了所有山珍海味的精华,吃进嘴里,你想什么什么味就是什么味,细细品去,却又无味,果然是名副其实的怪味坛子肉。
厨娘一一介绍各种菜肴,每每引来众位夫人阵阵惊讶赞赏,无人不羡慕左宰府上的好厨娘。
“梅姐姐,您府上可真神了!这样厨娘都能寻得着,几时也给妹妹介绍一个?”凤夫人嘴快的笑道。
众人心中也都这么想的,听凤夫人出言便都笑着称是,都让辛夫人给介绍。甄钰的目光不由得停在沈姨娘身上,沈姨娘本也欲开口,猛然想起府上还有个近来与往日已经大不相同的甄夫人,嘴巴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呵呵的笑了笑。她已经敏感的察觉到,甄府上的事情,再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够做主的了!尽管,目前甄夫人什么都还没说!
辛夫人听见人问,淡淡一笑,柔和的眼光在众人面上扫过,微笑道:“这说来也是巧了,我们府上这位田娘子原本是在宫里太后小厨房当差的,太后仙去之后,她们这些侍从出家的出家,守灵的守灵,余下的也有继续留在宫里伺候的,也有得了圣上恩典出宫的,田娘子便是出宫的其中一个。她家乡已经没有亲人所在,我也是辗转知晓了她的消息,这才请了她来府中,手艺倒果然不错的!”
“原来是伺候过太后的人,难怪!”凤夫人一叹,便也不再追问了。太**里出来的人,又岂是随便一个府邸便敢用、能用的?个别心思灵动的,顿时已经警惕了起来,暗暗琢磨太**里的嬷嬷怎么会到了左宰府?这是皇帝的意思,还是皇后的意思?
话题敏感,众人都不便再在此上纠缠,于是推杯论盏,筷箸齐动又说说笑笑起其他的话题来。
甄钰那边仍旧凝神细听这一桌的话,看上去倒有些走神,辛萱娘让了她好几回她才猛然回神,歉意一笑,辛萱娘友好温柔一笑并不介意。反倒是甄敏,向她悄悄翻了一个不屑的白眼,好像在无声诉说她失礼人前似的。甄钰才懒得跟她计较,听见她还在懵懂无知的问茵娘因何不在被萱娘不动声色遮掩过去,甄钰真替她觉得蠢:辛夫人是个人精,恐怕今后都不会再让茵娘跟甄敏来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