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走!”
“诶嘿!”
“一、二、走!”
“诶嘿!”
八个光着膀子的大汉合力抬起巨石,然后喊着口号缓缓登上城墙的阶梯,而这样的口号声遍布在城墙各处,因为那些石头和巨木非常沉重,若想抬上城墙,便只能利用喊声来协调步伐,促使每个人的力量都集中起来一点点在阶梯挪动。
赵不凡同样成为了搬运大军的一员,虽然天寒地冻,但他却忙得大汗淋漓,头上犹如神功大成那般热气腾腾,直到把一根巨木抱上城墙,他才擦了擦眼角的汗水,喘着粗气停下来歇息片刻。
“赵不凡!赵不凡!”
郑明的呼喊声远远传来,赵不凡回头打量的时候,他已经心急火燎地冲到近前。
“郑都头,什么事这么急?”
“不凡,辽军的步兵已经抵达城外,恐怕很快就会发起攻势,大家让我来问问你,看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安排?”
赵不凡在这些天以身作则,四处奔走,不仅把霸州县城的百姓拧成了一股绳,还用实际行动感染了全军将士,再加他安排事务有条不紊,时常有奇思妙想,因而得到全城军民的尊敬。
时至如今,郑明等几位都头都很在乎他的看法,什么事都会问问他的意见,俨然把他当作这里的临时指挥官,官吏和百姓也自发听他指挥,使他几乎成为了霸州县城的主心骨。
“郑都头,我觉得辽军在初期不会出动精锐,多半会用杂兵来试探我们的虚实,这些人的战斗力不强,所以我们不能消耗有限的弓箭和弩矢,不如先用碎石头、开水和热油来对付他们。”
“如果没有弓弩压制,辽军弓箭手会对我们造成杀伤。”郑明急道。
赵不凡冷静地摇摇头:“辽军没有重型攻城器械,我们不跟他们争锋相对就是,先集中城内所有的盾牌,待辽军弓箭手发起射击,我们就结成盾阵,若盾牌不够,便去拆些门板,尽量合厚些,或许正面抵挡会被强弓射穿,但我们居高临下,夹杂在盾阵里支撑就够用。”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先结成盾阵抵挡辽军弓手,待辽军架梯攻城的时候,再用碎石巨木和滚油开水来消耗他们的兵力和士气?”
“嗯!”
赵不凡笑着点头。
“我们的弓弩威力很大,要留到该用的时候再用,另外,为了避免辽军用火药炸开城门,便用石头和巨木把城门通道全部堵死,只留一道畅通的城门就行。”
“好办法!我这就去准备!”
宋兵忐忑地等了一天,辽兵大营始终没有动静,待到入夜,赵不凡便赶去了关押陆指挥使的营帐。
营帐里的光线很昏暗,摇曳的烛火“噼啪”作响,容颜憔悴的陆指挥使则被铁链和绳子捆在营帐中央的木柱子上。
看到赵不凡走进营帐,他瞬时情绪失控,歇斯底里地大喊:“赵不凡!你犯上作乱,若不放我,肯定要被夷灭三族!如果你此刻放开我,我念在你少不更事,还可以考虑不予追究!”
赵不凡走到床边坐下,神色异常冷漠。
“陆指挥使,我就是孤儿,父母亲人早就死绝,你吓不到我。”
“你……”
陆指挥使气得嘴唇颤动,却又找不到话来继续威胁。
赵不凡盯着他打量半晌,突然接口:“陆蛮,三代军人,祖父是禁军,父亲是禁军,你本来也是留屯湟州的禁军指挥使,当年童贯讨伐溪哥城的王子臧征扑哥,成功收服积石军和洮州,你却因为送粮不力而被军法处置,童贯革除了你的禁军职务,贬你为厢军的都头,此后你调任北疆,又因治军有功而再度迁升为厢军的指挥使。”
“你在查我?”陆蛮的眼睛露出凶光。
“怎么可能不查,你三代人都是禁军,自己也在军中厮混那么多年,怎么会下那种愚蠢的命令,你是不是应该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懂什么!撤退是要保存实力,也唯有保存实力才能反攻,你这小兵懂什么兵法?”陆蛮义正辞严,看起来浑身正气,彷如是为国为民的勇士。
赵不凡不屑地撇撇嘴:“你当我傻么,契丹铁骑冲刺十里地需要多久,我们跑十里地需要多久,你保存的什么实力,我读的兵法确实不多,但我知道马跑得比人快,而且要快得多。”
陆蛮无法辩驳,但仍是不肯松口:“我自有应对办法。”
“什么办法?我们去送死,然后你去领赏?”赵不凡杀气腾腾地质问。
陆蛮突然暴怒,彷如被刺到了敏感的地方。
“你胡说什么?”
“你要装到什么时候?”赵不凡猛然走过去狠狠一拳打在陆蛮的肚子。“赶紧说!谁指使你协助辽国,谁指使你让我们去送死,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陆蛮痛苦难忍,嘴里不由自主地流出唾沫,但他仍然不肯招。
“你不但犯上作乱,还妄想屈打成招,绝对难逃一死。”
“你以为自己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赵不凡冷笑着抓起陆蛮的头,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俗话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有的是办法找证据,先饿你几天。”
“你敢!我是指挥使,你敢活活饿死我?”
赵不凡转身走向帐外,临到帐门才冷冷地说:“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回到自己营帐,赵不凡躺在床上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着那些零碎的画面。
当初送信来霸州的路上,黑衣杀手就说辽国军队是有人故意放进来,再加陆蛮身上的古怪,他便感觉两件事有联系,甚至怀疑那个放辽国入侵的叛逆与杀死大师傅的幕后主使有关,因为黑衣杀手能知道真相本就意味着不正常,至于怀疑对象,那就太多了,朝中奸臣多不胜数,谁都有可能,若没有明确线索,根本无法辨别。
次日清晨,辽军仍旧没有发起攻势,倒是令赵不凡有些疑惑,按道理来说,辽军理当尽快夺取霸州县城,然后北上夹击益津关和瓦桥关,抢在大宋的援军到来之前占据有利形势。
临近正午,赵不凡想去城墙查看布防情况,却在城墙脚下看到何大野被搀扶着走来。
“老何!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我对不起你!”
何大野自责地低下头。
“陆蛮死了!”
“死了?”
赵不凡大惊失色,陆蛮不仅关系着勾结契丹人的叛逆,还关系到他师傅的血海深仇,他自是急得难以自制。
“陆蛮被关在军帐里,怎么可能会死?”
“他是被人杀死的。”何大野的语气满含无奈。
“杀死?”
赵不凡难以置信地松开了何大野的衣服,待缓过劲来,他赶忙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大野,先带我去看看,不论你知道什么,全都要一字不漏的告诉我。”
“我肯定全都告诉你。”
“走!我去看看现场再说!”
心神不宁的赵不凡带着何大野回到了关押陆蛮的营帐,也幸得何大野是老江湖,他在赶去找赵不凡之前就叮嘱众将士不要乱动,因而现场保留得很完整。
赵不凡进到营帐的时候,死去多时的陆蛮仍旧被绑在柱子上,一双死灰的眼睛瞪得滚圆,嘴角溢出的乌血也已经凝固,胸前有明显的掌印,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伤口,显然是被别人一掌打死。
仔细查看之后,赵不凡凝重地看向了何大野。
“大野,你把昨夜的情况告诉我,什么都不要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