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个非常智慧的女人,她不戳破我们之间的事情,并不是惧怕他的身份,而是害怕阻力越大,我就会越发叛逆想要跟他在一起。母亲了解我,知道一时沉溺在爱情美好中的我早晚都会清醒过来。
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倘若不是那个常在突然有了身孕,恐怕我还不会这么快就冷静下来。
第二天,父亲帮我跟他辞了陪读,他什么都没说便答应下了。我每日待在府里,有时候连房门都不出。可是关于他的消息还是能传到我的耳朵里。
听说他接连颁布下几条新的法令,深得百姓拥护;听说那个怀孕的妃子肚子里是个皇子,他让御医院医术最高明的御医照顾着;听说他接连几日忙着朝事,连后宫都无暇踏足,是个勤勉的好皇帝;听说……
每每听见关于他的消息,都让我的心狠狠的疼!我想逃得远远的,等到把他忘记再回来。
我收拾好行李,决定去回纥找大哥哥。母亲不放心我一个女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好说歹说她这才答应下。我隐瞒住小白正在闭关的事情,连个牙口缝都不敢露。
说走就走,我很快就离开京都。一路之上我并不着急赶路,走走停停,路过风景优美的地方就多住些时日。三个月过去,我离回纥还有一半的路程。
走到江州地界,我被暴雨阻住行程。本想等暴雨过后再上路,没想到这场雨竟一连下了半个月才停,洪水成灾,江州百姓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我在侯府娇生惯养,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人间惨状?看着到处房倒屋塌,百姓死伤无数,耳边是妇孺的啼哭哀嚎,我突然觉得自己的那点痛苦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我决定留下来参与救灾,把身上的银子都拿出来买了粮食等物,每日还亲自到街上施粥。可是灾民太多,地方上粮库里的粮食是杯水车薪。有个别黑心的粮商手中有些屯粮,却在这个时候趁机抬高价钱,真是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偏生天朝法令没有对这方面的限制,人家自个的粮食,想卖多少银子谁都管不着!光是气愤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眼瞅着路边有饿死的人,我的心里又着急又难受。
没想到朝廷赈灾的粮食比预计的来得要快得多,听说押运粮草的马车日夜狂奔,每到一处驿站便更换马匹。紧接着押运生活用品的马队也到了,灾区百姓的温饱很快得到了保证。官府又开始组织灾民自建家园,朝廷拨下来不少银子。
形势一片大好,不过渐渐有些官员贪污官银的传言扩散开来。我听了不免气愤,这些该死的官员,真是连油锅里的银子都敢下手捞出来花。
先皇在位期间,因为战乱和大规模虫灾、雪灾,国库亏空,直到后期才渐渐缓过些劲来。眼下又逢水灾,大把大把的银子往里面填都是杯水车薪。他若是知道有官员敢贪下这银子,恐怕会动雷霆之怒。
我情不自禁的想到了他,这里离京都遥远,山高皇帝远,他不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吧。地方官员一向报喜不报忧,况且敢打朝廷官银的都是朝中有人。听说这江州知府的老丈人曾做过少傅,算起来是当今皇上的老师。
在江州这一片,知府就是地头蛇。别看他对我照顾有加,那是因为他知晓我的身份。倘若我明目张胆的跟他作对,怕是我不能活着出江州。如今小白还没出关,我不敢跟他硬碰硬。可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让他这个贪官中饱私囊。
我想修书一封给父亲,却苦于连个送信的可靠之人都找不到。正在这时候,他竟然出现在我面前。看着他消瘦了一圈的脸我竟有些鼻头发酸,恍恍惚惚站着半点动弹不得。
离开京都的这些日子,我徜徉于山水之间,这一阵子又忙活百姓受灾的事情。整日忙乱,我倒是鲜少想到他。原本以为会这样渐渐忘却,可他站在面前,我才发现思念早已经成灾!
他紧紧的盯着我,那眼神炙热的吓人。我慌乱的扭头,听见他急促小心翼翼的解释,顿觉心里越发的难受。
他说自己是为了灾民而来,偶然知道我在这里,我们还是表兄妹没理由故意躲开。
这个解释显然是自欺欺人,不过却给了我面对他的理由。我扭回身,看见他眼中早已清明一片。
这次他是秘密私访,应该是为了官员贪污银子的事情。跟他同行的是吏部侍郎,他乔装成吏部侍郎身边的随从。
江州知府盛情款待吏部侍郎,整日是歌舞升平,晚上就往侍郎房里塞美女。光是这做派就不是个清官模样,先打死再问罪都不过分!
就连他在内的随从都跟着沾光,偶尔他偷溜到我房里,身上还有俗气的胭脂味道。只要被我闻到,我就撵他出去。他从不生气,反而还挺高兴的样子。
我的心里却烦躁起来,虽然我们嘴上谁都没说出来却都明白,我是在吃醋,他因为这个高兴。我不喜欢这样的状态,可他总是跟我装傻,感觉出我抵触便扣上表兄照顾表妹的帽子。
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样无赖,哪里还有半点皇上的模样?吏部侍郎跟知府周旋,他就安排人手暗中收集证据。不出一个月,物证人证俱全,很快知府连带几个贪污的官员就被控制起来,即日押送到京都。
他命吏部侍郎带人押送,自个则留下监督江州重建。吏部侍郎怎么肯轻易让他留下涉险,极力说服他回京都。他不听劝,侍郎又找到我,劝我跟着他回京都。
江州再见让我越发清楚自个的心,十多年的点点滴滴恐怕穷其一生都无法忘怀,有些事早就深入骨血。往事被我锁在内心深处,一经碰触便决堤一般喷涌而出。
我思量再三,决定不辞而别。离开的那天早上雾气弥漫,正如我阴郁的心情。
还不等到天朝边境,我便火速折了回来。因为他身边的暗卫找到了我,说是他被刺伤昏迷不醒。怎么突然被刺伤,谁这般大胆敢做这种事情?到底伤成什么样,他可是有旧疾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