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岁岁眨眨眼睛的功夫,就应经将原主的记忆融合完毕——
云从容,生于五二年,今年十八岁,父母早逝,是个孤儿。
从有记忆起就跟着叔叔婶婶一起生活。
此刻,坐在龙岁岁对面,与她说话的人,正是原主的婶婶马秀兰。
马秀兰四十岁,留着极有年代感的齐耳短发。
鬓边别着几个黑色铁丝发卡,将头上的碎发全都规制得整整齐齐。
她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里面的衬衣领子翻了出来,看起来很是干练。
衣服半新不旧,却胜在干净。
她的脸盘儿也是老一辈人比较喜欢的圆脸盘儿,肉肉的,看着就有福气。
尤其是上了岁数,脸上的肉撑开了皮肤,让她看着比较显年轻。
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个看着养尊处优、慈爱柔和的中年妇女,二十年前,还只是乡下的村姑?
“……还真不像!倒是像个工人,或是女领导!”
干练、干净。
一脸和气,说话也慢条斯理。
……这是原主的视角。
龙岁岁接收了原主的一切,记忆还有情感、思想等。
她知道,原主是真的将马秀兰这个婶婶当成至亲长辈的。
甚至于,在原主心里,马秀兰就是自己的妈妈。
她相信马秀兰,依赖马秀兰……也就非常听她的话。
马秀兰估计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以退为进的说了那么一大堆。
因为按照原主的性情,听到马秀兰如此心疼她,又如此的为难,定会非常懂事的说一句:“不!婶婶,妹妹还小,我是姐姐,我该让着她,还是我去下乡吧!”
龙岁岁:……傻孩子啊,被洗脑了,都不知道。
且不说本就不是嫡亲的姐妹,就算是亲姐妹,做姐姐的凭什么就让给妹妹?
都是孩子,相差不过一岁,怎么就要“让”?
还有,如果真的讲究大的让小的,怎么不让家里其他的大孩子退让?
要知道,这个家里,原主之上,还有两个男孩儿呢。
叔叔云国梁和马秀兰一共生了三个孩子,两儿一女。
长子云爱国二十岁,次子云爱党十八岁,最小的女儿云爱红十七岁。
老二云爱党和原主云从容同年,但早出生半年。
所以,他也是哥哥。
云国梁的这三个孩子,都还没有结婚。
按照现在的政策,也都符合下乡。
当然,每个家庭,可以留下一个。
云爱国、云爱党是男孩儿,云国梁夫妇自然不舍得。
于是,早在三个月前,夫妻俩就开始想办法,给两个儿子安排工作。
正巧云国梁所在的无线电厂有个职工想卖掉工作,要价一千八。
云国梁夫妇商量过后,决定拿出家里的积蓄,给云爱国买下这份工作。
至于老二云爱党,也有办法。
云家因为历史原因,得了无线电厂的工作名额。
只等云爱党高中毕业,就能直接上岗。
两个儿子都不用下乡了。
马秀兰虽然重男轻女,可女儿也是她亲生的呀。
以前为了某些原因,马秀兰把云从容这个便宜侄女看得比亲生女儿还要亲。
从小到大,为了云从容更是没少委屈自己的亲女儿。
如今,到了女儿人生最关键的时刻,马秀兰那压抑已久的母爱,彻底爆发了。
她不想让女儿再受苦。
云家必须有个孩子下乡,那为什么不能是云从容?
他们夫妻已经养了云从容十六年,锦衣玉食不敢说,毕竟一直以来大家生活都不好。
却也从未苛待。
吃得饱、穿得暖,从未呼来喝去,也从未打骂虐待。
或许比不上两个儿子,可绝对比女儿过得好。
一样的读书,一样读到了高中。
马秀兰觉得,做婶娘做到她这个份儿,真的足够了!
现在,也不是让云从容去死,只是让她体恤一下妹妹,发扬一下姐妹情……
马秀兰丝毫都不觉愧疚。
但——
这是马秀兰的视角,以及她的想法。
龙岁岁却不这么认为。
“反派可不认为自己是反派。相反,他们会觉得自己最善良、最无辜!”
“即便伤害了别人,也是逼不得已!”
龙岁岁本就不是圣母心泛滥的老好人,融合了龙蛋之后,愈发的三观感人。
“好啊!我听婶婶的!”
龙岁岁收敛思绪,用力的点点头,一脸乖巧的表示:“一切就按婶婶的话去办。”
马秀兰:……
她直接懵了,有些厚的嘴唇微微张着,愣愣的看着龙岁岁。
“从容,你、你说什么?”
“我说‘好啊’。婶婶,我都说了,我听你的!”
龙岁岁最瞧不上这种又当又立的人了。
既想要好处,还想要面子……凭什么?
凭你脸皮格外厚?
龙岁岁觉得,有些人啊,就是虚伪。
不像她们龙龙,最是坦荡了。
喜欢金银珠宝、贪恋美色,那就是喜欢,绝不会虚伪的予以否认。
说到金银珠宝——
龙岁岁结合原主的记忆,以及她目光所触及之处,忽然意识到些许违和——
云国梁夫妇给人的感觉,就是普通的工厂职工。
但,云家所居住的却是一套两层小洋楼。
真洋楼,纯粹的德式建筑。
浴室里有浴缸、有抽水马桶。
客厅的家具也都是西式的。
还有二楼,也有那种小阳台,非常的洋气。
整个小洋楼两层共六个房间,只住了云家一家六口。
跟隔壁被当成职工宿舍,分给了六个职工的洋楼比起来,简直不要太奢华、太享受。
如果云国梁、马秀兰夫妻中随便哪个是领导还好说,偏偏这两人,也都只是普通职工。
有猫腻!
一定有猫腻!
龙岁岁心念微动,便开始分出一抹龙魂。
龙嘛,最能捕捉到的气息,一定是金银珠宝。
果然,龙岁岁这二楼主卧的墙里,发现了一个保险箱。
非常复古的款式,后世在谍战剧里经常看到。
龙岁岁继续释放出龙魂,穿透保险箱厚厚的铁皮,进入到了里面。
“……哇!好多金条!还有金锁、金镯子……”
龙岁岁的龙魂都要被闪瞎了。
她真是没想到,在这七十年代的普通工人家庭,居然发现了这么多值钱的宝贝。
“或许是云家祖上留下来的?”
“不可能,现在是什么年代?代代贫农才是根红苗正。”
出身太过富贵,根本就当不了工人。好不好?
除非,云家有突出贡献。
“唔,原主的亲生父母呢?他们都是什么情况?”
龙岁岁忽然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原主的记忆里,对于亲生父母的印象都非常模糊。
她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叫云国栋,母亲叫虞晚秋。
父亲在原主还没出世的时候,就已经走了。
而母亲,则是在她四岁的时候,也过世了。
父亲只有云国梁一个亲人,于是,变成孤儿的云从容便被叔叔云国梁两口子收养了。
其他的,比如父亲、母亲因何去世,再比如父亲、母亲都是做什么的,原主就不知道了。
原主小时候,曾经问过马秀兰。
马秀兰却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仿佛那对夫妇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身份,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原主被吓到了。
正巧那个时候,正在搞运动,原主以为自己的父母也是……便再不敢提及。
她不再问,云国梁、马秀兰也不主动说。
随后,就是更巨大的风雨,云从容就更害怕了。
慢慢的,云国栋夫妇的身份也就成了云家的“忌讳”。
在街道、在学校,有人偶尔提到云从容的父母,云从容也是不敢接话茬,更不敢多说多打听。
每次,她都会想方设法的含混过去。
婶婶说了,人心隔肚皮、隔墙有耳,就算是关系非常要好的同学,也不能乱说话。
再加上残酷的现实,就在面前上演,云从容就曾经亲眼看到自己的老师……
还是少说少打听吧。
龙岁岁皱了皱鼻子,她似乎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如果云国栋、虞晚秋的身份真的有问题,那么云从容小的时候,确实应该隐瞒。
可如今都长大了,云国梁、马秀兰却还遮遮掩掩的,就透着古怪。
当然,真正让龙岁岁生出怀疑的,还是马秀兰的虚伪——
她对原主不是真心疼爱,更像是演戏。
过去,应该有需要演戏的必要。
而现在,到了关键时刻,马秀兰就有几分“原形毕露”了。
“……听我的?从容果然听话!不过,你现在都十八岁了,是大人了,也该有自己的想法。”
“上山下乡呢,是政策,我们都要积极响应。”
“就像你妹妹爱红,她身体不好,年龄也比你小,可她却告诉我:她要代替你下乡,她是妹妹,要懂得‘孔融让梨’的道理。”
马秀兰的笑容几乎快要维持不住了。
她心里忍不住的犯嘀咕:今天这死丫头是怎么了?
平时,她都是很好糊弄的啊?
难道以前她都是装的?
装着听话,装着乖巧?
好啊!
不愧是万恶资本家的小崽子,就是狡猾。
马秀兰心里暗暗骂着,脸上却还要挤出笑容。
她说话的时候,故意加重了“代替你”、“孔融让梨”等字眼。
她的意思很明白,云爱红非常的有姐妹情,懂得谦让、尊敬。
而作为姐姐的云从容,也该爱护妹妹,为妹妹做贡献!
龙岁岁:……你在想pea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