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身边的侍卫,很快被打翻在地,千墨一个翻身,抓住男子的衣领,将他抬起。
“赶紧滚。”
“是,是。”男子滚落在地,手脚并用,爬出了酒楼。
千墨转身,走到女子旁边,抓住她的手臂,一个用力,拉出门口。陆雪绾默默地跟在身后,走出酒楼。
二楼的角落,一名身穿烫金开衫的男子,静静端坐着,手里捧着一杯茶水,看着楼下的闹剧,等千墨几人走出酒楼,他冲暗处挥了挥手,一个黑色的身影悄然消失在夜色中。
“你慢点,我腿疼。”女子被千墨拉着,需要小跑才能跟上,喘着气央求千墨走慢些。
千墨这才察觉,自己走路的速度有些过快,随即放慢脚步,让女子能够跟上他的步伐。陆雪绾远远地跟着,视线一直落在两人拉着的手上,途中,由于要穿过人群,千墨的手改成同女子十指紧握。
陆雪绾眼角有些湿润,她抬起头,倔强地逼了回去,又有些不甘心,因此,一直跟在身后,想要知道那女子的身份,千墨为何会为她表现得如此失态。
“为何要如此作贱自己?”
行至无人的地方,千墨松开女子的手,转过身,握住女子的双肩,低下头,轻声询问。
女子低着脑袋,陆雪绾看不清她此时的样子,只听见女子的抽泣声。
“大哥已经护不住我了,在你回来之前,爹爹将我赏给了突蒙将军。”
“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那个人,他怎么可以,将你赏给突蒙将军?大哥呢,他为什么没有好好保护你?”千墨的神情一变,声音开始有些哽咽,双手用力,不停摇晃女子。
女子脑袋被晃得前后摆动,却不忍心打断千墨。
陆雪绾站的距离不远,清楚地听到两人的对话,看着千墨的样子,她有些悲哀,前一刻,她还感觉到,千墨对她的喜爱,这一刻,她感觉到,心里的那一抹阳光,被抹灭了。她转过身,准备离开,给两人腾出独处的空间。
“二哥,你别难受了,大哥他,也是迫不得已,爹爹将刀架在玉儿脖子上,逼着他做出选择。我不忍大哥为难,自愿跟着爹爹走的。”女子向千墨解释自己被献给突蒙的原因,她不想自己的两个哥哥,为了自己,心生嫌隙。“之前大哥不告诉你,也是我拜托他的,我知道二哥一心想让我摆脱身世,做个无忧无虑的女子,但是,身在这样的家族,有些东西,是摆脱不掉的。”
千墨听到这,一拳打在旁边的墙上,指尖擦破了皮,有鲜血顺着墙面流下。
“还是哥哥们太无能,才让你受此委屈。你放心,二哥已经回来了,我很快就会救你出来。”
“不用了,二哥,突蒙是爹爹最得力的大将,我留在他的身边,还能为你们提供情报,若是你现在救我,就会跟他以及爹爹反目。现在的你们,还不合适。”女子按住千墨的手,轻声劝慰。
“秀儿,你总是这样,凡事只会被别人考虑,从不考虑自己。”千墨有些怜惜地握住女子的手腕。
“秀儿只会对自己在乎的人考虑。”女子眯起眼睛,望向千墨。
陆雪绾在听到女子对千墨的称呼时,就呆愣在原地,她惊疑地转过身,接着望向不远处的两人,内心有一万只羊驼跑过。
为啥没有人告诉她,千墨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而她的妹妹,竟然长得如此水灵,让她都心生嫉妒了。
“二哥,这位姑娘是。。”两人聊完,秀儿突然发现巷子口站着一名女子。
陆雪绾抬头望天,有些无奈,这两人聊得真是投入,竟然一直没发现自己,若自己是敌方派来的奸细,这都被偷听完了。
千墨伸手擦干脸上的泪珠,拉着秀儿来到陆雪绾面前,向对方介绍。
“陆姑娘,这是我妹妹,秀儿。秀儿,这是陆雪绾,陆姑娘,她是从天城国来的。”
陆雪绾客气地朝秀儿点了一下头,打了一声招呼,下一秒,她感觉的双手被人拉住,秀儿抬起她的手臂,左右摇晃。
“太好了,陆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你就是我二哥的心上人吧,我听大哥说起过,说二哥回来的这半月,经常独自一个傻笑,询问他何事,却总是不肯说,大哥猜测,二哥肯定是有了喜欢的姑娘,就是不告诉我们。”
“陆姐姐,你是不知道,我二哥平常有多沉闷,总是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喃喃自语。这下好了,有了你在,我就多了一个可以聊天的人。我二哥这个人,有事总喜欢闷在肚子里,若是他哪天绷着个脸,你一定要记得,多跟他讲话,他嫌烦了,才会忍不住告诉你原因。”
秀儿还要再说,被千墨一把捂住嘴巴,拉到一旁。
“行了,才第一次见面,就打算把你二哥卖个干净吗,少说点。”
秀儿吐了一下舌头,冲千墨做了个鬼脸,才又兴冲冲地跑回到陆雪绾跟前。
“陆姐姐,你既然愿意跟着我哥,大老远从天城国来到苍龙国,想必心里对他,也是喜欢的,那不如,以后我就叫你嫂子吧。”
陆雪绾老脸一红。“我同你哥,还没结婚呢。”
“你们的感情好,早晚都是要结婚的,我先早些叫你,让你习惯一下。嫂子,嫂子,嫂子。。”
“行了,老大的人了,没个正行。”千墨在一旁,打断秀儿的言语,提出带她回府,在自己府上过个几天。
秀儿脸色一僵,摇头拒绝。
“二哥,我不能同你回去。”
“为何?”
“今晚,我是被突蒙卖给富商的,因此才会到醉仙楼卖唱,前面那人被二哥你,打跑了,他一定会去将军府,告我的状,我必须回去,安抚好他们两人。不然,明日一早,突蒙一定会向那人,参你的本。”
“参就参了,我在那人那里,罪状多得满天飞。”千墨不在乎的回答。
秀儿抓住千墨的手,冲他摇摇脑袋,硕大的眼睛闪着泪花。
“二哥,成大事者,必先学会忍耐。这是以前,你挨了罚之后,经常说的话,我一直被你们护在身后,如今,我也想,站在你们的前面,为你们遮风挡雨一次。我不想再看见,哥哥们为了我,弄得遍体鳞伤了。”
“秀儿,我同大哥是男子,受些伤,没关系的,但你不一样。”
“有人来了。”陆雪绾听到巷子外,有铁甲碰撞的声音,她看向千墨,出声提醒。
秀儿擦擦眼泪,松开握着的手,将千墨往巷子的另一边推。
“那一定是突蒙的护卫,出来寻我的。二哥,你快走,嫂子,你快拉着二哥,从巷子的另一边走,不要被突蒙看到。”
陆雪绾还在懵圈当中,就感觉自己的后背被用力推了一下,整个人朝前扑去,千墨准备拉扯秀儿的手,在看到陆雪绾朝前倒下的时候,改为揽住她。
趁着这个机会,秀儿冲出巷子,跑到铁甲卫面前。
“你们是来找我的吧,我在这。”
领头的护卫伸出手,身后跑上前两个护卫,一左一右押着秀儿,往将军府的方向前进。
秀儿离开前,扭头望向身后的巷子,面露微笑,轻轻摇头。千墨站在拐角,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被抓回去。
陆雪绾站在身后,看着千墨颓废的样子,伸出手,握住他的掌心,十指相对,默默传达自己的力量。
“秀儿她,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她出生的时候,娘亲大出血,没能熬过天亮,那个人,只是来看了一眼,就吩咐下人赶紧葬了,免得沾染晦气,还想将刚出生的婴儿,一同扔了。是我同大哥,趁着下人不注意,将尚在襁褓中的她偷出,用米汤,一点一点将她养大。”
陆雪绾有些不可思议,通过刚才的对话,她对千墨的身份有了大概的猜测,她讶异,一国之君,竟然会让自己的妃子,怀上别人的孩子,生下后又要抛弃她。
“你们当时的日子,一定过得很难吧。”
千墨抬起头,望向空中的月亮,声音有些飘忽。
“是啊,都是豆丁大的孩子,娘亲没了,就没人护着了,我们经常被下人欺负,克扣我们的吃食,我们就只能,跑到后厨偷吃,每次偷到一些肉,总是会留给秀儿。那段日子,虽然很苦,却也最是温馨。”
“后来呢,秀儿慢慢长大,总不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吧?”陆雪绾适时接过话语,继续询问。
“后来啊。”千墨的思绪有些飘远,他想起他们三个一起相依为命的日子。“后来,大哥逐渐长大,为那个人筹谋献计,在朝中有了一席之地,我们三个的日子才好过起来。但好景不长,秀儿终是被那个人发现,彼时的她,已经能看出,美人的模样,那个人就想拿走,让秀儿成为他拉拢手下的工具,我同大哥极力阻止,大哥连夜想出计策,让秀儿脸上生了痦子,这才让那人暂时歇了心思。”
陆雪绾不再说话,她一直想过,千墨生长的环境,可能不是很好,但从未想到,他竟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她有些难过,又痛恨自己,为何,这么晚才知道。
“以后,有我陪在你的身边。”
千墨低下头,看着面前的女子,心里一阵柔软,虽然他的前半生,过得凄惨,但好在,老天待他,还是心存仁慈的,让他遇见了陆雪绾,只要那个人不在,他一定会,同自己心爱的姑娘,好好地活着。
“走吧,我们回去了。”
陆雪绾看了看天色,已经很晚了,街道上的吆喝声,也已经听不见,她挽起千墨的手臂,准备一起回去。
“恩,走吧。”
两人慢慢走在回去的路上,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走了一会儿,陆雪绾的手,开始摸索千墨的手掌,将自己的手心放在里面。突然,她摸到千墨手上的老茧,在他的指腹上,也有厚厚的老茧。
“指腹上的茧子,是不是只有习武之人,才会存在。”陆雪绾想到自己前世,因为学习杀人招式,指腹上全是老茧,现在,她在红檀跟千墨的手上,也摸到了同样的茧子。
“一般是,但有些年纪稍大的铁匠,农民,织女,因为长年的劳作,可能也会存在,你是发现什么了吗?”千墨顿了一会儿,脑海里仔细思索一番,这才回答陆雪绾。
“是红檀,她看着也就二十不到,今天下午,我摸到她手指上全是老茧,特别是右手。你说,她会不会是?”
陆雪绾没有说完,因为她突然想到,红檀有可能,是千墨自己的人,她这样怀疑红檀,会不会让千墨伤心?
千墨停下脚步,抬手摩挲下巴,陆雪绾也跟着停下脚步,站在旁边,等着千墨。
“红檀是好几年前,我还未出去拜师的时候,偶然在街上遇到的,那时的她,跪在街边,旁边竖了个卖身葬父的牌子,我见她可怜,就掏出二十两,让她将父亲好生安葬,余下的银子,自己好好生活。谁知,过了三日,她出现在大门口,请求我收留,说是我给了银子,以后就是我的人,她愿意为奴为婢,我就让管家给她在府上寻个差事。”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好几年前,就将红檀送进你府中,作为他的眼线?”陆雪绾也想到了这一层,惊得冒出一身冷汗,身后之人心思缜密,知道人性的弱点,若不是她偶然间发现,红檀这颗棋子,就会成为那人最后的杀招。
千墨显然也想到了,他捏了捏陆雪绾的掌心。
“现在,我们不知道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还不宜打草惊蛇,但是,放在你身边,我又有些不安。要不,我给你换个丫鬟。”
陆雪绾摇头拒绝。
“你现在换人,一定会引起背后之人的警觉,他在你府中有多少眼线,我们还不知晓。不如,我们就当不知道,照样过日子,只是,要商谈要事时,小心避开。”
“那你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