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兄弟情谊（07）
教室里缺了好多人。跟高三年级比起来，高二年级的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所以，学校对高二年级各班星期天的晚自习管得很松，哪个同学有事——即使没事，只要跟班主任说一声就可以不来。当然，这一天班主任也很少到班上坐堂。
陈浩楠一回到座位上，周围的同学都不约而同地围了上来，但他只是形式上的应付了几句就拿出笔背起英语单词来。众人觉得无趣，也就渐渐散去了。
然而，李东林就不同了，这个幽默专家一落座，周围的那些家伙便迅速围了上来。虽然他心里还想着陈浩楠的事，但他还是从容地应付着那些人，不时还飞出一两个笑话逗得大家蒙着嘴直乐。尽管高兴，大家也只能蒙着嘴乐偷着乐——当然，这其中是有重要原因的。虽说学校对高二各班星期天的晚自修管得比较松，这事倒一点也不假，但是哪个班如果闹得太凶很可能就没什么好果子吃的，俗话说“枪打出头鸟”嘛！对此，大家都有几分顾忌：说话的声音尽量放低一些，乐的时候也只是蒙着嘴偷笑，时不时还有个把同学在门口把着风！
等到笑够了、乐够了，大伙儿自然也就散开了。无人过来瞎扯了，李东林也拿出数学试题做了起来。对于所学诸科，他最喜欢的、学得最好的就是数学了，一有空闲他就一个劲地敲数学难题，也不管英语是他妈的像狗屎一样臭，而且这小子还常常跟着一帮自以为牛逼的家伙大嘘：老子是中国人，让“English”滚远一点吧！
可是刚做了一会儿题，李东林的心就静不下来了，他的眼睛不由地朝陈浩楠看富过去了，并把视线定格在那里。
这学期自从察觉陈浩楠有点不大对头以来，李东林就常常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远远地看着他——许多次那样子呆着看着之后，他就觉得自己跟他隔得越来越远了。尔后，他心里面就感觉到一丝丝的悲凉。
然而今天，李东林还是和往常一样远远地看着陈浩楠，但是他却抑制不住心中的欢快和兴奋，他仿佛看见那个昔日的老伙计又向自己慢慢地走了过来……
然而，陈浩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这个问题一直卡在李东林的胸口，让他始终不能放下心来。
九点半，晚自修的下课铃声准时响了起来。闹腾了几个小时的学生们纷纷走出了教室，打着闹着回宿舍冲凉、休息去了，当然也有一些的同学自觉地留了下来，继续看书、做题。铃声刚过，陈浩楠就匆匆离开了教室。
然而，李东林却仍然坐着，一动不动，他在揣想待会儿陈浩楠会说些什么。大概过了四五分钟，他这才起了身，慢慢地走出了教室。
幽园，是李东林的目的地。
幽园在校园的西南角，为雁南S中的最佳景处。幽园的面积很大，除靠围墙的一方外，其他地方都是高高的铁栏杆，惟有一个拱形的大门可供进出。园门之上有楷书“幽园”二字。幽园内树木花草甚多，林间又多配以长形条椅。另外，有一八角凉亭在树林深处，靠着亭子的地方有一方小水塘，四壁都是用石头砌的。水塘里养了许多金色的鲤鱼，以供观赏……
不用多说，幽园便是S中学子们的所爱之处了。
天空中月亮很小，仅淡淡的一弧而已。然而星星却很多，此起彼伏地闪着光点，给人以无限的遐想。时不时清风一拂，让人感到十分畅快、舒服。陈浩楠坐在凉亭下的石凳上，虽然美景在前，但他却一点也畅快不起来：他不知道把父亲病重的事告诉东林是对还是错，他担心东林因此伤心、难过和着急，他更怕东林一时失言跟他的家人说漏了嘴……想到这些，陈浩楠的心不由地颤栗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李东林走进了亭子，不等陈浩楠说话，他就抢先开了口：“浩楠，我猜想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即使我这个做兄弟的帮不了你什么大忙，但把心里的事都说出来，你会好过一点的——不是吗？”说到这，他借着路灯的光线仔细地看了看陈浩楠的脸。见陈浩楠并不急着说话，他又轻声地说道：“浩楠，现在你说吧，不要顾虑什么，也不要觉得难以启齿，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无论什么事，说出来总比强憋在你心里面舒服呀……”他说着，就挨着陈浩楠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陈浩楠转过头看着李东林，几次欲言又止，眼中迅速泛起了泪花。李东林也看着陈浩楠，静静地等着他的发话。从眼神里，李东林知道陈浩楠心里十分矛盾，所以他耐心地等着……
忽然，陈浩楠用乞求的语气说话了：“东林，我把我的事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跟你爸妈和佳佳说呀——他们对我太好了，我不想他们为我担心……”
听到这话，李东林更加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不由地鼻子一酸，泪水就涌了出来。他赶忙用手把泪水拭去了，并强制自己冷静地说：“你说吧，我保证，保证绝对不跟他们讲……”
李东林流泪了，这让陈浩楠有些惊慌失措，但是他并不加制止。然而，李东林却清楚地看见陈浩楠紧紧地咬着嘴唇……
尔后，陈浩楠把父亲病重的事，还有这阵子他内心的感受以及一些心得体会慢慢地道说了出来。他的语气很平顺，但他的眼里却迸射出一束强烈的光。其间，李东林好几次忍不住想说些话安慰陈浩楠，但是他的话都被他缓和平顺的声音给湮灭了。然而，等到陈浩楠停下来，李东林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即使有千万句安慰的话也都无从说起了，只有泪水在他眼里慢慢地、慢慢地下渗。
“你不要替我难过什么，要不我也跟着你哭了。”陈浩楠忽然劝慰李东林道。闭了一下眼睛，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其实我对‘死’已经看得很透了，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个劫数，生老病死没有谁可以逃避，我只恨老天爷为什么不能让我爸爸多留几年——我恨自己的窝囊和无能，我更狠自己不能早些了解爸爸的苦心……”
“浩楠，你不要再这么说了，再说我就更控制不住了。”李东林带着哭腔求饶。顿了一会儿，他擦着眼泪，又极具悔恨地说：“说实在的，我做的比你差多了，我老是无缘无故冲我老爸老妈发脾气，你的话让我更是无地自容了……”
“可是，我很难有机会做爸爸的好儿子了！”陈浩楠几乎哽咽着话，但是始终不曾留下一滴眼泪。
李东林也清楚癌症那档子鬼病的恐怖和可怕，看着陈浩楠痛苦的样子他就更加难受了，但他还是极力忍着悲痛，笑着安慰着说：“现在科技那么发达了，说不定过一段时间你爸爸的病就能治好了……到时候你就能好好尽尽孝心，做点成绩出来，让你爸爸高兴高兴——你就别担心了，你爸爸一定会没事的！”
“但愿如此吧！”陈浩楠说着又叹了口气。这个时候，他想到夜已经深了，便立马站起身来，拍了拍李东林的膀子说道：“东林，时间不早了，要不你就出不了校门……”
经陈浩楠这么一点，李东林一下子也意识到时间真的不早了，他赶忙也站了起来。但是，他仍然放心不下，又安慰着说：“浩楠，你也不要多想了，想多了脑子会糊涂的——你爸爸肯定会好的！”
“嗯，我知道了，我会没事的，你不要担心！”陈浩楠又轻轻拍了拍李东林的肩膀。接着，他又嘱咐似地对李东林说：“要记住，绝对不能把我的事跟你的爸爸妈妈，还有佳佳讲，要不他们肯定会着急的……”
“我不会说的，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嘛！要不咱俩击掌为誓？”李东林心里十分难受，但是他知道陈浩楠心里更不是滋味，为了缓和气氛，他故意变了腔调，并且还滑稽的把手向前一抬。
“那倒不用了，我还不信你呀！”被李东林这么一逗，陈浩楠笑着说道，“你小子就别犯贫了，快回家吧，路上可小心点……”
“好吧，我们走吧，再不走就不单单是我出不了校门，你也进不了宿舍楼了！”李东林说着就揽住了陈浩楠的膀子，两个人肩并肩一起走出了亭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