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尽头,座落着一座豪华的宫殿。白玉为墙,黄金作瓦,两盏碧色的灯笼挂在檐角上,在夜风中,哗啦啦地摇晃。朱红色的宫门紧闭,门口,赫然站着两个骷髅!它们穿着铠甲,腰配大刀,瞧见我们,鼻子一阵乱嗅后,恶狠狠地冲上来,黑咕隆咚的眼窝里,射出骇人的绿光。
小鱼喝道:“他们是主人请来的贵宾,你们还不走开!”提起灯笼一照,碧光大盛,两个骷髅立刻仓惶地退开。
大鱼轻轻敲了敲宫门,深红色的大门,忽然流淌下粘稠的红色液体,一滴滴落在地上,像是鲜血。“吱呀呀”,两扇宫门自动打开。
我毛骨悚然,瞧瞧三个美女神色镇定,心道,日他奶奶的,老子的胆子难道还比不过女人?胆气一壮,大步走进宫殿。
迎面撞见的,是一幅巨型壁画。
壁画是黑白两色的,画中有山有水,无数妖怪隐没其中,有的在山腰露出一根毛茸茸的粗尾巴,有的探出半张狰狞的脸,有的只在树荫里伸出一只尖锐的爪子。画中央,是一条绕山而下的河,河中心漂浮着一具黑漆漆的棺材,棺盖已经打开,露出里面躺着的一个骷髅。骷髅头戴玉冠,穿着锦袍,双手合放在胸口,一动不动。
我的视线立刻被壁画吸引,四周惨淡的灯光照在上面,画中的妖魔好像蠢蠢欲动,要复活了一样。
“主人,客人们已经到了。”大鱼面朝壁画,恭谨地道。小鱼提起桌上的一只细颈青铜古瓶,瓶口竟然对着画中的骷髅,倒了下去。
瓶中的液体和鲜血一样红,带着扑鼻的腥气。不!那分明就是血!令人震惊的是,骷髅突然张开了嘴,将一瓶血喝得一干二净。
黑白的壁画,一下子变得色彩斑斓!整幅壁画仿佛因为骷髅饮了血,焕发出了生命!
强健的肌肉从骷髅身上长出,不一会儿,画中的骷髅就变成了一个面色红润的男子,他从棺材里慢慢站起,对我们微微一笑:“人生如梦,红粉转眼变白骨,青春只是短短一晌。所以纵情欢乐,才不枉此生。”
我瞪大了眼睛,壁画里的家伙竟然活了,还会说话!听着耳畔悦耳的男低音,我真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
“想不到,一个妖怪也会秘道术。”甘柠真冷静地道。
男子和颜悦色道:“我这点秘道术,在碧落赋的甘仙子眼中当然不值一提。素闻甘仙子是清虚天第一美女,果然不假,今日有缘相见,在下是一见倾心。”
我晕了,这个邪里邪气的家伙,居然一开口就向甘柠真求爱。日他奶奶的,老子站在美女身边,难道是摆设?
海姬冷笑:“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我捉狭地附和:“他大概从来没有照过镜子。”
受到嘲笑,男子并不动怒,温言道:“莫非各位觉得我面目可憎么?这也不难。”说着,脸上冒出白烟,不一会,白烟散去,他居然变成了一个相貌丰美,风采优雅的青年公子。
看到甘柠真漠然的神色,他潇洒地一摆手:“还不满意吗?”脸上再次升起丝丝白烟,这一次,他变成了一个古铜肤色,冷峻而充满阳刚之气的轩昂男子。
“这副样子还过得去吗?”男子声若洪钟,雄纠纠地道。
我靠!这个妖怪可真够妖的!我怪叫道:“你这么会变,不如变成一个脱guang了衣服的美女吧。老子把你卖到妓院,还能赚点银子。”
鸠丹媚“噗哧”一笑:“就怕你监守自盗。”
我摇摇头:“我只对真正的女人感兴趣,像这样的怪胎,老子是受不了的。”
鸠丹媚眨眨眼睛:“我们小色狼最讨人喜欢的地方,就是爱说真话。”
男子脸色不变,盯着我看了半天,反倒一笑:“小兄弟原来也是性情中人,我这里美女多的是,你要是喜欢,不如留在岛上,尽情享用。”
我心里一寒,我这么尖刻的话都没有惹毛他,可见这家伙是个阴狠角色。让我留在岛上?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嘛。
海姬不耐烦地道:“你到底是谁?把我们引到岛上,想做什么?”
男子柔声道:“有缘相见,只求共欢一场罢了。各位,何不进来一叙?”洒然向我们招手。
“贵客请进。”大鱼小鱼齐声道。
让我们走到壁画里面去?看着画中的男子,我觉得一切是那么荒诞,又那么恐怖。
甘柠真略一沉吟,率先迈出脚步。跟着三个美女,我走到壁画前,试探着伸出脚,一跨,脚直接穿过了墙壁,落在壁画里的柔软泥地上。
我进入了壁画,湍急的水流声在耳旁响动,大河从远处奔腾而下,我看着河面上自己的倒影,恍然如梦。壁画里的世界,是如此真实。
“啪”!男子轻拍手掌,我眼前一暗,周围骤然变得黑漆漆一片,只有我和三个美女,男子奇迹般地消失了。一阵妖异的冷风呼地吹来,树枝舞动,犹如鬼魅,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海姬不屑地道:“只会耍一些见不得光的伎俩。”
窸窸窣窣的怪声突然从树丛里传来,一棵棵参天古树的树干慢慢膨胀,像是一个个怀孕的大肚婆,肚子鼓动,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钻出来。
“啪嗒啪嗒”,树干裂开,钻出一张张苍白的脸,这些脸宛如幽灵,骨骼凹凸,黑洞洞的眼眶里不停地流淌血水。刹那间,狂风呜咽,茂密的树枝变成了无数根长长的头发,激烈飞舞。
一张张脸慢慢向我们围拢,后面还拖着浓密的长发,它们一会儿狂笑,一会儿嚎啕大哭,让人觉得很诡异。三个美女却毫不在意,鸠丹媚吃吃笑道:“这么丑的模样也敢出来。”一根蝎尾翻出短裙,“唰”地抽过,把几张靠近的脸击飞出去。
这些脸齐声尖叫,幽黑的长发纷纷缠过来,像是无数条毒蛇,要择人而噬。“唰唰唰”,红光闪烁,鸠丹媚的蝎尾眼花缭乱地一阵抽打,把这些怪脸击得粉碎。碎片落在地上,迅速移动,重新拼凑成一张张苍白的脸,幽幽地浮起,退后,缩回了一棵棵大树里,长发又变回树枝。
鸠丹媚妩媚一笑:“小色狼别害怕,有我们在,他玩不出什么花样的。”
有美女们保驾,我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轰隆隆”,巨响从远处传来,对面的一座山峰上,一个巨大的圆形黑影正从山顶急速滚下,向我们冲来。
黑影转眼就滚到我们跟前,海姬手掌扬起,刚要劈下,黑影突然停住了,原来那是一只硕大无比的黑色石球,石球下,居然压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小鬼,仰面横躺,身躯薄得只剩下一张皮,紧贴石球。它冲我们一咧嘴,一跃而起,干瘦的双臂推起石球向山峰冲去。石球轰隆隆滚上山顶,片刻后又轰隆隆地滚下山,来到我们跟前,再被小鬼滚上去,来回往返重复。
我叫道:“日他奶奶的,这小鬼明显是在耍我们嘛。”
海姬冷哼一声,等到石球再次滚到面前,手掌撩起一道耀眼的金光,将推球的小鬼劈得粉碎。小鬼的残肢散洒在地上,立刻变成了几十根白骨,没有一点血肉。这时候,从山上又窜下来一个红脸獠牙的小鬼,看也不看我们,推起石球就往山顶跑。
海姬目光一寒,手掌劈出,一道金光直追过去,横掠几十丈,将红脸小鬼斩成两半。
“我靠!又来了!”我又好气又好笑,山上又跑下来一个黄脸小鬼,推动石球,骨碌碌地滚向山顶。海姬毫不犹豫地继续挥出脉经掌刀,黄脸小鬼刚被劈死,又窜出来一个白脸小鬼。
甘柠真淡淡地道:“静观其变,不用理它们。”
“轰隆隆”,石球又一次滚到我们跟前,白脸小鬼从球下钻出,双臂推起石球,就在我们以为它又要把球推上山时,小鬼突然扭过头,对我们阴森森地一笑,手爪猛然击向石球。
“轰”的一声,石球炸开,里面飞出了无数只巨型大马蜂,翘起屁股上锐利的毒针,恶狠狠地向我们刺来。我暗叫不妙,甘柠真清叱一声,玉指向我点来,一朵雪莲倏地在眼前放大,清香扑鼻,雪白的花瓣层层绽开,将我包裹进花心。只听见花瓣外“嗤嗤”声不断,也不知道有多少马蜂刺扎在了雪莲上。过了一阵,声响消失了,雪莲重重盛开,又把我吐出花心。
地上都是马蜂的尸体,三个美女完好无恙地站着,雪莲倏地变小,飞回甘柠真的指尖。我心有余悸地道:“这些小鬼真够歹毒,先前故意来回推球迷惑我们,等到我们对它们不加防备,便突然下毒手。”
“雕虫小技,供贵宾消遣,哪来什么毒手一说?”半空中忽然响起男子悦耳的声音,我抬头看去,上方黑压压一片,只听得见声音,看不见人。
我嚷道:“兔崽子龟儿子,有种出来叫板,鬼鬼祟祟地躲起来算什么好汉?”
海姬“噗哧”一笑:“既然是兔崽子,又怎么会是龟儿子?小无赖就会胡说。”
我摇头晃脑:“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杂种这两个字吗?”
男子的声音懒洋洋地回道:“兔子敏捷,乌龟沉稳,能博采两家之长,作个杂种也是一桩美事。”
我目瞪口呆,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喜欢当杂种的。
“还不滚出来!”海姬寒声道,掌刀劈向半空,炫目的金光撕开黑幕,一闪而逝。男子的声音消失了,过了一会,空中又重新响起男子悦耳的笑声:“到底是脉经海殿的首席女武神,口气硬,手头也硬。”
海姬明亮的目光扫过四周,悄声道:“他不在上面。”甘柠真点点头,低眉垂目,耳朵轻轻颤动。
男子接着说道:“各位不必心急,先欣赏一下我这幅壁画里的风景,再和我一叙不迟。”
话还没说完,红光从鸠丹媚指尖暴闪而出,射向阴暗的树丛,大树纷纷炸开,一阵密集的轻响过后,男子的声音又回荡在半空,充满调侃之意:“鸠蝎妖,你的蝎尾针还是和过去一样的犀利毒辣嘛。不过要找我出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鸠丹媚目光流转:“我的蝎尾更犀利,你要尝尝滋味吗?”压低声音,又道:“他在不停地变换方位。”
男子笑道:“听说你的九根蝎尾淫毒无比,能令男人欲仙欲死,我还真想试一试。”随着话音,从幽深的半空探下两只笆斗大的脑袋,满脸布满雪白的兽毛,舌头倏地吐出,像两卷鲜红的长毯,一左一右舔向鸠丹媚。
“还不出来?”甘柠真低喝一声,手按剑鞘,一道白渺渺的水气直冲半空,先将长舌斩断,随后水气陡然转弯,笔直击下,射入身边的河流。
水浪喷溅,河水深处仿佛听到男子闷哼一声,接着道:“佳人相邀,怎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