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背着书包缓缓走来,晚霞的余晖穿过门框为她披上肩衣,打在她白净的脸上。
直到书包落在桌上,少女坐在身旁,季鹤归才恍然回神,仿佛如同梦一场。
他继续奋笔疾书,莫灵君见他没有第一时间与她打招呼,微微有些失望,目光停驻在少年脸上,莫灵君几番思想,却发现自已不知道有什么话题可以同他讲。
来自庄暖的攀谈已然接上,女生之间总有许多话题可讲,比如这个暑假过得怎样?旅游又去了何方?
少女们在以暑假为点谈笑风生,少年们在为自已的暑假作业“发奋图强”。
终于,在晚自习上课前的那一点时间,季鹤归和程浩总算完成了一个奇迹,在徐墨那看上去稀奇古怪的眼神里完成了作业。
季鹤归觉得这个徐墨对他肯定有什么意见,而且是因为莫灵君。
但他懒得理他。
晚自习,徐墨看似无意地踱步过来,对着莫灵君微笑道:“下个星期就是分班考了,复习的怎么样了?”
他觉得自已说话肯定很温柔。
“嗯,还行。”
莫灵君抬眸瞥了他一眼,声音有些瓮声瓮气地,显然不太想理他。
徐墨也不在乎,简单聊了两句后便又自顾自回座位上去了。
季鹤归这种“敌人”,徐墨觉得对方甚至不能入他眼中,因为季鹤归和莫灵君之间成绩差距太大,季鹤归根本不可能考入届时的六班,而他不同。
他是可以和莫灵君旗鼓相当的男人,就好比古时的门当户对般,唯有她与他才最为般配。
季鹤归如果知道徐墨的想法一定嗤笑一声。
或许暑假之前他仍有眷恋,但现在,季鹤归拥有了几乎整个高中的记忆,他对莫灵君的感觉也愈发平淡,或许那种冲动与悸动仍然埋藏在心底深处,但它已然不可能成为现实,因为它已经被套上了名为未来的枷锁。
季鹤归心知肚明,他与莫灵君之间全无可能,那不是什么学习成绩不学习成绩能够左右的,那是——命运。
他们之间注定有缘无分,他们终将踏上各自的未来。
他现在的人生目标也早已变化,而莫灵君她们仍然在按照既定的路线前进。
毕竟有太多的事情哪怕可以未卜先知也无法改变,比如说学习,读书这种事如果仅仅只靠努力就能实现逆袭,那这天底下个个都能清华北大了。
季鹤归认为,天赋和机遇,尤在努力之上。
爱因斯坦说过:99%的努力加上%1的天赋等于100%成功。但这句话其实还有下半句。
99%的人之所以成功,依靠的却是那1%的天赋。
这句话因为不太鼓舞人,因此被人们忽略,可恰恰这却是现在世界的现实。
季鹤归虽然开了挂,但他的挂并不能提升他的学习成绩,可他的学习天赋就那样,他能怎么办?
但成功的条件并不一定包括成绩,成绩并不能决定一切。
可在成绩至上的学校,这就导致了从现在开始,他和莫灵君已经渐行渐远了。
他们就像两条相交的线,相交之后,是别离。
他不会忘记她的,与他好的人,他一个也不会忘。
一周之后的分班考,最后结果和季鹤归梦中一样,满分660分,除去体育40分,满分620分的成绩,莫灵君最终成绩572,以全校第三的成绩被分入了中考冲刺班,也就是六班。
而季鹤归的成绩只有478,将近百分的差距。
季鹤归,庄暖,程浩三个人成绩大差不差,仍旧在原来的班级。
没有奇迹。
不过或许是因为之前莫灵君有帮季鹤归补习的原因,相比较梦境当中,季鹤归还是进步了有将近二十几分左右。
季鹤归看着自已的成绩微微失神。
语文108,数学96,英语69,科学135,历史与社会,道德与法制70,总分478。
英语这玩意儿简直他的噩梦。
莫灵君说只要单词多记多背,单词记得多了,就能组成一句话,在多注意语法就可以了。
可季鹤归压根记不住啊,语法也老用错,他还记得学期末的时候莫灵君监督他天天背单词,可还是不行。
唉,这就是天赋差距吧。
季鹤归不再多想,诶,话说回来,莫灵君走了,他是不是不用背单词了?
分班考后,座位重排,季鹤归迎来了他的新同桌。
施木樨。
女孩儿穿着一身浅色的连衣裙,长发挽成清新的马尾辫,阳光如同薄纱般笼在她的脸上,肌肤仿佛泛着微光,黑眼睛清澈而明亮,睫毛卷翘,轻微颤着,是初来乍到的局促不安。
“你好。我叫施木樨。”
直到落座,她仍没有适应,对着季鹤归打了个招呼,便没了下文。
换过位置后,季鹤归也离开了他那“王的故乡”,而是偏向中间的座位,仍然是后排。
庄暖和程浩出人意料的仍是同桌,这说不是缘分都说不过去。他们这一次成了季鹤归和施木樨的后座伙伴。
一切如同记忆当中那般。
或许起初并不熟悉,但万事开头难,尤其是同桌之间,只要没有摩擦,聊上几句,相隔几周之后,便是成了朋友。
如果性格合拍,这个时间将会无限缩短,倘若是两个社牛,怕是在成为同桌的那一天就勾肩搭背了。
季鹤归和施木樨,此二人的性格都略显内向,因此起初一段时间彼此之间都没有交谈。
但因为季鹤归知道原本的未来,因此他难得主动搭话。有人开了头,施木樨也并不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人,短暂的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施木樨便融入了这个小团体。
分班之初,课间的短暂时光和午后的闲暇空档,庄暖仍会拉着程浩和季鹤归去六班的门口晃荡。
也会像不久之前一样一块吃午饭。
食堂,季鹤归照例将一杯青柠汁轻轻摆在莫灵君的面前,起初季鹤归还会顺带庄暖和程浩,可渐渐就仿佛变成了莫灵君的专利,直到如今分班,也依旧如此。
“喝吗?”季鹤归问着这个多此一举的提问,一如平常。
“喝。”莫灵君下意识接受。
起初是因为庄暖,后来季鹤归只给她一个人带,她本想拒绝,可也同样是因为庄暖和程浩从旁教唆,她无奈接受。
事到如今,仿佛已成习惯。
为了不让季鹤归总是付出,所以这也是她后来会帮他补习的原因之一,同时她也会常常询问季鹤归需不需要帮忙带零食,或者请他吃东西。
那时他们仍是同桌。
等她突然意识到自已嘴快时,季鹤归已经贴心地插入吸管,递到她面前。
少女薄薄的唇裹着吸管,小口轻饮着,季鹤归望着少女,侧脸柔和,细碎的刘海垂落鬓间,清秀恬静。
他本以为只要自已能够果断抽身,就能不受影响,现在他发现仍然是低估了“莫灵君”在三个字在“季鹤归”心中的份量。
他回想起暑假做的梦。
梦里,高一的季鹤归天真的以为来日方长,他的书本上写着“莫灵君”,他的课桌上刻着“莫灵君”,同学问起这是谁,“季鹤归”甚至恬不知耻地回答是初中的女朋友。
甚至在高一美术集训时,在一处古村的纪念品店,求了两个刻有两人姓名的黑竹片雕刻。
这么做的意义何在?莫灵君远在金城一中,身旁优秀的少年来来往往,会记得他这么一个碌碌无为的少年?
直到他一次买醉,在企鹅号上与莫灵君哭诉,她仍然是那样温柔的劝解他,一如当年,可他从其中听出了疏离,至此他们断了联系。
从上帝视角看着这样的自已。
季鹤归一时之间居然无语凝噎,最终吐出两个字:“犯贱。”
他本以为未来记忆拥有的越多,他就能更加沉稳和果决,可当他拥有了高中时代的记忆后,他对感情却更加的迷茫。
他现在有些踌躇,他不知道是就此放弃,还是说无视学业,等待他的米悠社做大做强之后再追逐她的身影。
“你发什么呆啦?”莫灵君疑惑季鹤归的愣神,“走了啦。”
端起餐盘,离开座位,季鹤归瞬间回神,跟上莫灵君几人。
那样就会有结果吗?
季鹤归扪心自问,对未来没有半分把握,他依仗的是平行时空的记忆,看那个现在已经完全脱离的那个平行世界。
他有些举棋不定。
午休,几个人呈一排站在长长的走廊上,趴在围栏上,望着窗外的风景。
论着分班后的一时的不适应,聊起仍是同桌时的不久之前,谈及现在各自遇见的趣事。
九月的空气依旧燥热,望着阳光照射的苍翠绿叶,吹着桂花味的清风,飘起的发梢是青春的味道。
就仿佛他们几人永远不会分离。
季鹤归盯着校园里林荫小道,那里总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走过,那有男有女,也成群结队,或独自前行。他们走着同一条路,聊着不一样的天。
他望着路边的丹桂,嗅着飘来的馨香,已经九月多,林荫小道上多了几片落叶。
一旁的庄暖和莫灵君仍然在侃侃而谈,时不时传出几声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怎么老发呆?!”程浩搂着他的肩膀,不解。一旁的庄暖和莫灵君也投来目光。
“你看他们是初一的吧?”季鹤归对着楼下三三两两路过的少年少女问道。
“应该是吧,咋了?”程浩挠挠头,没懂季鹤归问这干啥?
“你说他们现在会去想初三的分别之日吗?又或者以后呢?”季鹤归抬眸,视线却不偏不倚地落在莫灵君脸上。
“应该…不会吧?”程浩道。
“嗯。”季鹤归闷声道:“可总要分别。”
“那不是我们能决定的,那是必然。”莫灵君回应道。
“对,你说,当两片落叶被风卷上天际,他们还能再次相遇吗?”季鹤归的目光不再避讳,带着希冀与渴求。
庄暖和程浩也明白季鹤归这是摆明面上来了啊。
这是那个平行世界的自已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直到初中毕业,“季鹤归”也没能对莫灵君表达哪怕一丝心意,可却在高中时,心心念念直到高二。
莫灵君沉默了,望着季鹤归的眼中有些许悸动,几番挣扎后,回归平静。
少年的目光太过炙热,仿佛能灼穿她的灵魂,她也对他满怀好奇,可她出身寒微,回忆起自已的家庭,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为了他而落下功课。
哪怕她对他有再大的好奇心。
在学业面前,她也必须将之靠后。
“世事到头终有尽,浮花过眼总非真。”
季鹤归微愣,听出来这是《水浒传》里的句子,却是明白了莫灵君的意思。毕竟四大名著的观看和记忆是强制要求。
“这样吗?确实,你说得对。”轻轻笑了声,他突然发现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尼玛,这就是语文课代表吗?”程浩嘴角微微抽搐,他就听莫灵君面对季鹤归的问题,就念了句诗就完了。
更加关键是季鹤归tm居然还听懂了。
“吐槽有什么用,回去查查。”庄暖跳起来拍了一巴掌程浩的头顶,道。
“快上课了,回班吧?”季鹤归点点头,对莫灵君问道。
“好。”
“谢了,莫灵君。”即便未曾拥有,也感谢你带给我的一切。
“不用,我也要谢你。”
“明天还喝青柠汁吗?”
“不了,太麻烦你了。”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直到少女转身离去,直到各自回到班级,直到背影消失眼底。
看来他仍然和“季鹤归”一样,和莫灵君依旧不可能在一起,但他不会像他那样了,未来他要开始新的校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