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提道人说道:“道友的映世宝鉴,不过是一先天灵宝,我这里面,却连至宝也有数件。道友若是有意,可以在我的这些法宝中任挑一件,以换取那件灵宝,如何?”
镇元子岂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只拿眼略一扫,便道:“若是道友的七宝妙树,我也愿意相换,这些法宝嘛,我万寿山倒不缺少!”
准提道人听了,面色转灰,说道:“贫道的七宝妙树,却是性命交修之宝,转赠不得,还请道友恕罪!”
镇元子随口一说而已,对此岂有不知?他见了准提道人失望的模样,略一沉吟,又说道:“既然如此,换宝是不行的。只是若是借道友一段时日,倒也无不可,只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准提道人本来以为无望,正准备告辞,陡然听得镇元子此语,似乎有了转机,顿时又振奋起来,连忙问道:“什么条件?还请道友快快说来!”
镇元子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知你西方教在血海一番作为,是要谋冥河老祖的六部生灵。到时只需让一部与我,我便将此宝借你参悟百年,如何?”
这是西方教中的大事,准提道人却是不好自作主张,正犹豫间,陡然西天有话传来:“便依道友所言!”语声庄严宏大,饱含念力,正是接引道人,他人假冒不得。
镇元子笑道:“既然接引道友出言,我又岂能不信。二位同心同德,心有灵犀,也真令人羡慕!”接引道人却再不出声。
准提道人闻言,知道遂了心愿,大喜过望,就待来取。镇元子却道:“此宝我还有用途,现在却不能与你。十年之后,你再来万寿山取罢。”
准提道人虽然心如猫抓,但是也不能强要,勉强笑道:“道友圣人之尊,贫道是信得过的。这便告辞了!”说完转身而去。
镇元子望着他的背影,悠悠叹道:“世世取巧,终究非是证道良方啊!”准提道人听在耳中,背影似乎晃了一晃,却不回头,径自去了。
见准提道人去了,白泽轻声问道:“老爷,什么是世世修炼的法门?难道与映世宝鉴有关系吗?这个法门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镇元子笑道:“这个法门还没出世,你当然没有听过。其实也是个了不得的法门,只不过比起正宗大道,终究稍逊一筹罢了!”
白泽失去了映世宝鉴,已经没有了读心之能,便又说道:“那个准提道人,其实也并不像难缠的样子啊?反而有点可怜。”
镇元子回道:“他是有大毅力的人,一件东西要被他看中了,就要日日防备,岂不难缠?”陡然反醒过来,怒道:“你怎么这么罗嗦!话也忒多了。快快赶路!快快赶路!”
白泽犹自嘀咕道:“我从前在各山讲道,大小道场,开了不知道多少次,只怕比老爷还不知多了多少,若不炼就嘴上的本领,又怎么撑得下来?”
镇元子恶狠狠喝道:“若还多讲,我回了万寿山,拿件至宝化作横骨,放在你喉咙之中,让你千年万年,也炼化不得!”
白泽吓了一跳,这才老老实实,朝万寿山奔去。
回了万寿山,不过数日,镇元子已经将法宝祭炼完全,虽是圣人真元也耗去大半,比祭炼至宝还要吃力很多,不过能就此解决一桩心事,却是非常值得。
这一日,他使童子唤来玄穹与玄竹二人,对他们说道:“我诸位弟子当中,却要数你们二人心性最为轻浮,说话行事,太不稳重。要知我等修道之士,首重心性与根行。若是心性不稳,根行不厚,便修得再大神通,再有厉害的至宝,也如幼儿持利刃,既伤人,又伤己。若是如此,早晚也要化为劫灰,熬不过漫漫证道之路上重重杀劫!”
玄穹与玄竹不由得凛然而惊,他们身为镇元子的弟子,在万寿山中备受逢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其他生灵,谁会讲他们半句不是?便是镇元子,虽然以前说过他们的不是,却都没今天说得这么直白。
他们听了这番毫不保留的言语,往事在眼前历历闪现,醒悟过来,顿时汗流浃背,双双跪下,朝镇元子叩首道:“徒儿无用,有负师尊厚望!”
镇元子叹道:“尔等却也不必过于自责,造成如此后果,为师也有大半的责任。”顿了一顿,说道:“你二人本是先天灵根葫芦藤和紫竹化生出来的灵识,原身被我种在地书之中。为免损害了先天灵根的妙用,我故将你们的灵识摄出,重新造化为人,收为弟子。不仅你们二位,便是玄松、玄素,也是以一法造化。谁知先天灵根,果然皆有定数,却是轻易做不得更改。似你二人,若是以原形自行化生,自然根基深厚。被为师分离了灵识,一番造化之后,却有了缺陷。只是这般缺陷,于玄松、玄素无碍,于你二人,却是严重很多!”
玄穹与玄竹听了,这才明白自己的来由,一时也不好言语,只向镇元子说道:“弟子惭愧!”
镇元子温声道:“虽是如此,却非你们自己修道不勤。故为师平日教导你们,也是一视同仁,未曾有丝毫偏废!”
玄穹与玄竹这才明了镇元子往日不多加责备,乃是爱护他们的一番苦心,嘴上不知道说什么,却是铭感五内。
镇元子说到:“如今为师却有一法,可以弥补这个缺陷。只是有所得必有所失,也要作出一些牺牲。”
玄穹问道:“不知何法?要作何牺牲?还请师尊明言!”
镇元子因将映世宝鉴拿在手中,说道:“此宝名曰映世宝鉴,其内有万丈红尘,无穷幻象,与真实世界,并无二般。如今为师已将此宝炼化,可将你二人元神送入此宝之内,以无量红尘幻象锻炼,经历无穷生死轮回之后,自然能明心见性,回转真如,当可解决你们的这一缺陷。只是在此宝之内经历幻象,却是需要消耗大量道行和法力,轮回次数越多,消耗的道行和法力也越多,会让你们的境界直落下来,一直降到真仙修为。你们眼看就要证得太乙道果,可愿舍弃一身修为?”
玄穹与玄竹到底有慧根,又经过镇元子一番点拨,哪还不知道心性为本、神通为用的道理,都双双说道:“弟子愿意!”
镇元子笑道:“好!须知道行法力,迟早也可以修回。这等心性的锻炼,却是万难求得。你二人能明白此理,总算为师没有浪费一番苦心教导!”
因让二人打坐入定,用手指一引,两道元神,便都脱了躯壳,入了映世宝鉴之中。
这一入,便是在万丈红尘打滚,饱受那七情六欲、生老病死、重重灾劫煎熬。
其生或为人,或为巫,或为妖,或为鱼民,或为蚁民,,或为白民,或为木民,或为男,或为女,或为飞禽走兽,或为草木土石,化作各样生灵,或贫、或富、或贵、或贱,或肉体凡胎,或神通天赋,或身具残疾,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也有亲朋戚友,也有生死仇雠,经历各样喜怒哀乐,冷暖世情。
其死有老死,有病死,有冻死,有饿死,有摔死,有烧死,有毒死,有撞死,有战死,有爆体而死,各种死法,都有经历,然后再次转生,重新开始。其中也有应玄竹先前“粉身”之言。
玄穹和玄竹两人在映世宝鉴之中,只感觉经历了无穷岁月,爱恨情仇,生离死别,一番沧海桑田变化,终于是化开了心中的执着与蒙昧,渐渐明了本性。
片刻,二人元神被镇元子引出,脱离了镜中幻象,又回归自身,仍然还是在镇元子云房之内。
二人查看自身,果然一身道行法力,已然尽废,落到了最低的真仙境界。凭借这点法力,却是在映世宝鉴中也不足转世之需了。
向窗外望去,却还是日丽中天,与入镜时一般无二。镜内的生生世世,在洪荒中竟然就是一瞬之间!二人明了此理,对于这映世宝鉴的神通,却也不由得有些敬畏。
在镇元子看来,二人入镜与出镜,虽然只是一瞬,气质神态,却明显不同。例如玄穹变得有些飘逸,让人抓不住气机。玄竹却变得有些庄严慈祥,已不再是先前的少女神态。
镇元子笑问道:“你二人如今道行尽废,可有后悔?”
玄竹回道:“此番所得,胜过千万载修行,岂有后悔之理?多谢师尊造就之恩!”
镇元子便问道:“既然如此,玄穹,你有何所得?”
玄穹回道:“弟子所悟,曲直、刚柔之道尔!”
镇元子问道:“曲直之道何解?”
玄穹答道:“直者非必近,曲者非必远。为直者,积于曲也;为曲者,成于直也!”
镇元子又问玄竹:“你又有何所得?”
玄竹回道:“弟子所悟,虚实之道!”
镇元子问道:“虚实之道何解?”
玄竹答道:“弱者道之用,虚者实之用。”
镇元子大笑道:“好!好!好!你二人如今有此悟性,虽然还未臻大成,日后成就,必定不凡,也不愧为我的弟子!”
玄穹玄竹乃拜谢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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