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元旦。
街上的热闹从圣诞延续到元旦,假期对于上班族来说,每一天都是狂欢。入夜之后更是热闹,各大商场百货延迟闭店时间,各色霓虹染亮了长街,天膳24小时都人声鼎沸,只消远远经过美食街都能听见里面各个商家的吆喝声,酒吧从长街到巷里,灯火连成了串,鳞次栉比地铺满了这座古老的城。
节日让这座沉寂的城复活,灯光燃亮了这座城的风情。
乔简倚着窗边而坐,酒吧门口的巷灯有了年头,那光亮还不及时轮的霓虹。又下了雪,纷纷洒洒,成片落在窗子前。她看出去,这雪花比平安夜的那天还要大,又或者圣诞的雪其实一直就没停过,断断续续一直延续到元旦。
时轮没对外营业,打从平安夜之后。
那晚很多的事都似乎成了碎片,通过这几天安静地修补,她在脑中才重拾完成的一幕。她醒来时是在自己家里,米欣欣和小物一直在守着她,见她醒了,米欣欣总算放了心,她说,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玩疯了吧你。
据米欣欣透露,是秦启给她送回来的,当时她已经陪着小物睡下了,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都快凌晨了。
然后米欣欣一脸兴奋地告诉她,你是被秦启抱回来的,我一开门他就站在门口,怀里抱着睡得跟只死狗的你!
乔简清清楚楚记得昏睡前的那些事,将游子路打伤和擦伤了秦启脖子的糖果,还有从天而降的钢筋,秦启手指上的血……她不省人事就是跟他的血有关。
丁小龙在吧台里面边擦酒杯边嘟囔,“也不知道你是中什么邪了,整个西川的酒吧这几天晚上都在捡钱,就你关门,平时见钱就跟见着亲娘似的,现在怎么转性了?”
乔简没理会丁小龙的满腹埋怨,桌上还放着半小时前丁小龙给她调的鸡尾酒,酒中的冰块已经融化,杯壁也由开始挂霜到剔透。她没喝酒,平安夜她就像是被人下了降头,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就跟喝醉了酒似的令她讨厌。
她拎了一壶生茶在茶炉上煮,半小时里,生茶已成了热茶,水在里面几番翻滚,一截白炭烧得通红,这种炭在室内烧最好,无烟又耐烧。
又两束光远远扫了过来,很快驶过来一辆车,在酒吧门口停靠。乔简挨着窗子正要喝茶,就瞧见游子路下了车,拉开后车门,先是锃亮的男士皮鞋,然后是商务裤的腿。
秦启从车子里出来,没撑伞,伫立在风雪里,见门前的霓虹黑着,微微一挑眉,转头看见窗子里的她。
乔简心口一窒,手中的茶杯竟一时间没拿稳,溅出些茶水来。
丁小龙对于秦启的到来表现出空前的热情,许是有狠宰一笔的打算,所以等秦启在乔简对面坐下后,他马上上前递酒单,并准备介绍元旦特饮,结果被游子路拦到了一旁,压低了嗓子跟丁小龙说,今晚秦先生包场了,费用最后结算就是。
乔简自顾自地满了茶水,“今晚酒吧不营业,你的钱花得冤枉。”
秦启隔着从茶壶里冒出的白雾看着她,“就当找个歇脚的地方了。”
“酒吧适合你歇脚吗?从没见你喝过酒。”乔简腾出一只茶杯,拿了茶舀将茶杯填满,推到他面前,“虽然只是普通的茶叶,但寒冬腊月喝上一口也能取暖。”
秦启接过茶杯,轻抿一口,没表示茶是好是坏,乔简盯了他半天,直到秦启浅笑问她怎么了,她才开口说,“你今天过来,肯定会想到我要问一些事的。”
茶杯在秦启手中转了一转,他在沉默,又或者是在思量着如何开口,好半天,他才抬眼看她,“我来,只是因为今天过节。”
酒吧安静,连音乐都没有,丁小龙没敢放,依照上次游子路的意思,秦启喜静,所以秦启的这句话就落在游子路的耳朵里。他坐在吧台,要了杯苏打水,叹了口气。
今晚原是有场应酬,却被秦启临时推了,大雪迷乱人眼,他开着车子毫无目的地在街上一圈圈转,实在不明白秦启既不去应酬又不回住所究竟为何。直到路过天膳,他才吩咐了句,去时轮。
乔简没料到他会答出这么一句,愣了半天,秦启也不说话,但看得出眉梢轻松,拿起茶舀,刚要添茶,她盯着他的手冷不丁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舀茶的动作微微一滞,她起身绕到他身旁,目光从他的手指移到他的肩膀上,抬手拂了一片雪花在手,那雪花在她手心中瞬间就化了。
“你肩头的雪即使挨着茶炉这么近都不融化,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吗?”她死盯着他,“我现在可还记得我是怎么没了意识的。”
秦启闻言,侧脸看了看,抬手扫去了肩头雪,雪落地,很快就融化不见了。他笑看着她,“我天生体寒。”
“秦启你放屁!”乔简攥了拳头锤了桌子,爆了粗口。
吓了游子路一跳,手一抖杯子差点掉了,丁小龙及时挽救了他手里摇摇晃晃的杯子,“淡定淡定,习惯就好。”
秦启不怒反笑,十分悠哉地舀了茶,“姑娘家文雅点,否则嫁不出去。”今晚还真是没来错,他发现她生气的时候还挺有意思的。
油盐不进,又或者是四两拨千斤,乔简这边恨得牙根痒痒,那边秦启喝茶喝得慢条斯理,她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掰开他的嘴时,就见他原本含笑的唇角微微一僵,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又有一辆车缓缓地停在酒吧门口。
这不是宵衍第一次来酒吧,但跟秦启同时出现在酒吧倒是第一次。宵衍清汤寡水地来,身边不带一人,一辆跑车就直接挡在秦启的车子前面十分嚣张。银雪纷纷下,他毫不客气地坐在她身边,十分豪爽地跟丁小龙说,“把你们酒吧最好的酒拿出来。”
丁小龙好心提醒一句,“今晚是秦先生请客。”
“我单付。”宵衍冷哼。
丁小龙美得鼻涕泡都能出来,一个优美转身马上着手备酒。宵衍将羊绒大衣脱了搭在沙发扶手上,里面是件粉色衬衫。乔简一直都挺讨厌男人穿粉色,娘气骚包,但这个颜色搭上宵衍那张脸着实好看,不轻佻却又风情得很,尤其是一笑,如春上枝头的一抹桃花。
“千万别告诉我你也是来过节的。”乔简觉得气氛很怪。
宵衍笑得爽朗,十分不客气地从她手里拿过茶舀添了杯茶,“节日嘛,当然要有佳人相伴才叫过得有意义。”
乔简朝旁坐了坐,“你们一个两个的来店里过节可以,但是不是有些情况你们得跟我这位老板交代一下?”
宵衍挑眼看了一下对面的秦启,秦启没理会他看过来的眼神,手指搭在茶杯上,不经意动了动,下一秒宵衍就条件反射地站起来,“新年伊始的,我可没心情跟你打斗。”
吓了乔简一跳,然后想起秦启那辆被钢筋穿透的车子,一时间也紧张了,虽然不知道那晚后来他们到底是怎么了,但总感觉剑拔弩张的没什么好事,深深开始为自己的这家小店担忧。
秦启慢条斯理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你会错意了,我只是想喝茶。”
宵衍脸色略有尴尬,恰巧丁小龙端酒上前,他二话没说倒了满满一杯,连冰块都没加,一饮而尽,看得乔简心生敬佩。酒杯“咣”地往桌上一放,宵衍坐下,两只眼睛还死盯着秦启。
这边丁小龙将乔简拉到一旁,小声说,“米欣欣那个死丫头也不接电话,你家里的座机也没人接,要不你给她打一个,昨天我们闹了点小别扭,估计是不想理我。”
这俩人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的乔简都习以为常了,她看了一眼时间,估计这个点米欣欣已经陪着小物睡下了,便搪塞了丁小龙两句。那边游子路接了个电话,然后走到秦启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秦启闻言目光一紧,看向乔简,“小物出事了。”
乔简和秦启等人急匆匆赶回小区的时候,小区里死一般的黑暗,周围都是节日的灯火,唯独她这片小区一盏灯都没亮,就连小区内的路灯都熄着黑。很多没睡的街坊邻居都聚在楼下,揪着执勤的物业人员不放,七嘴八舌地讨伐节假日竟停电一事。
家门大敞四开,里面也是黑着灯,客厅的窗子是开着的,窗帘被夜风吹得呼呼直飞,乔简刚踏进门口就觉得一股子森凉。
小物不见了。
客厅里多了一人,竟是那天来她酒吧的纪楚。月光洒亮了客厅一角,也映亮了纪楚惨白的脸。她黑衣黑裤长发束起很是利落,靠坐在沙发上,一手扶着胸口,紧蹙眉头,在见到秦启后像是终究松了一口气,却不成想一口血喷了出来。
乔简瞪大双眼看着眼前一幕,丁小龙也僵在原地。秦启大步上前一把扶住纪楚,“出什么事了?”
纪楚刚要说话,目光一转就瞧见宵衍的身影,面色倏然冷凝,而宵衍也在这一刻一脸警备。乔简隐约瞧见纪楚抓了个东西在手,还没等看清那东西是什么,就见秦启伸手按住了她的手,冲着她摇摇头。
纪楚作罢,许是体力也不允许,看着秦启,十分虚弱,“他们来了,带走了那个孩子。”
秦启后背一僵。
乔简心里惶惶,上前一步追问,“小物被谁带走了?他们是谁?还有,米欣欣呢?”
纪楚靠在秦启的怀里,抬脸瞅着乔简的时候,她的唇角还沾着血,衬得她的那张脸死白。“她受伤了,在卧室。”
话音刚落,丁小龙冲进了卧室。
米欣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穿着家居服,阖着眼毫无知觉,嘴角和裸露在外的胳膊、脚踝处都是血痕,一道道的。等游子路寻了蜡烛,乔简借着光亮看清米欣欣的状况时,第一个念头就是,她死了。
丁小龙疯了,冲着纪楚怒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简也攥紧了拳头,室内有光,她才看清楚纪楚手里攥着的东西,像是一把锥,却又比锥长,通体是冰蓝色,似冰又有金属的厚钝,呈四面棱角,每一面棱角都烁着寒光。
这是什么东西她没见过,如用来做防身武器的东西无非就是刀枪棍棒,而她的东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用的。乔简寒了嗓音,“他们是谁?为什么要伤欣欣?为什么要带走小物?还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
纪楚搭下手,手腕的血沿着椎棱滴在地板上,胸口的疼让她又蹙了蹙眉头,“我的确是冲着小物来的,但你要庆幸我今晚的目的不纯出现在你家,否则,你朋友早就死了。她被月季花藤伤到,需要卧床休息几天。”
月季花藤!
乔简全身一震。
秦启离纪楚最近,看清她的伤势,问,“你现在怎么样?”
纪楚摇头,“被下了花种。”
宵衍闻言一愣,秦启眉头紧皱,刚要说话,纪楚跃过秦启看向宵衍,手倏然一攥,那支寒锥也一闪,寒光更烈,“秦启,你怎么会跟蓬莱界的人在一起?蓬莱界的人一个不能留!”
宵衍恢复一贯嚣张,“你现在有本事杀我吗?伤得这么重还想着杀我呢,亏我刚才还对你心生怜惜。不过你也挺有本事,被下了花种还能挺这么久,佩服啊。”
纪楚咬着牙冷笑,“我早晚会杀了你。”
“静候。”宵衍也面色发寒。
秦启马上打住这两人的刀光剑影,转头看向游子路,“带她去找鹊央。”
游子路刚要上前,纪楚一把扯住秦启,“成亦军已经被我打伤,他的能力受损,也许是找到村子的最好时机。秦启,我必须得跟你一起,成亦军和甘江海两人留不得。”话毕目光森凉地看了宵衍一眼,“还有他。”
“你现在必须要见的人是鹊央,只有他才能医好你保住你的命。”秦启道。
纪楚摇头,“那两人生性狡猾,你一个人太危险,我——”话没等说完,她就软绵绵地靠在秦启身上没了动静。
秦启从她后颈处撤回手指,这么一个动作落在乔简眼里,犹若当头棒喝,她看见他那根手指上有一点点血,跟那晚他将流血的拇指蹭她脸上的情形一模一样。
秦启看了一眼游子路,游子路上前将纪楚抱起,抬眼看秦启的时候有些凝重,“秦先生,一切保重。”
秦启微微点头,负手而立,再抬眼瞅着宵衍,宵衍冷言,“捕星司的杀者,善机关暗算,异能者向来敬而远之,虽然我跟她有仇,但她现在受了伤,我对她围堵追杀胜之不武,就算我想给齐逢报仇,我也会等她伤好之后。”
秦启没多说什么,走到床头查看了下米欣欣的伤势后道,“还好没伤及筋骨,应该是受到了惊吓,休息一阵子就没事了。”
丁小龙这才从担忧中走出来,只剩下震惊,“你们……是捕星司和蓬莱界的人?”
秦启沉默,宵衍摸了摸鼻子也没开口。
乔简盯着他们两个,冷言道,“一个失踪一个受伤,还有纪楚刚才提到的村子,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你们总该说说了吧。”
“蓬莱界和捕星司的恩怨,已经持续了一千余年,千余年前,门阀世家如同巍峨大山,压在这黎民众生之上,平民百姓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成为这些门阀世家的走狗,彼时阴阳家邹阳,一心想要打破门阀世家的禁锢,让百姓再不用受豪族压制,可是邹阳心有余而力不足,纵然他是世间顶尖阴阳家,却仍旧无法撼动世家门阀分毫。
皇天不负有心人,直到有一天,甘石星横空而过,有流星坠于山谷,被邹阳得到,那颗人头大小的星石,有着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他能激发人体内的潜能,让人拥有堪比神明的力量!
邹阳欣喜若狂,他知道,自己打破门阀世家的机会终于来临!如果能让普通百姓都拥有这种神秘力量,世家门阀那些财力与权势勾结形成的庞大禁锢网,将在这种强大力量下彻底失效!
邹阳有两大得意弟子,本来是门阀世家的家谱,机缘巧合,被邹阳赋予这神秘力量,一人叫秦泽,一人叫周天行,这两人本是生死兄弟,却因为理念冲突,最终走向对峙,秦泽统领一批异能者,坚持把这世间门阀世家尽数屠戮,改朝换代,而周天行则带着一批异能者,守护天下苍生,避免百姓生灵涂炭。
秦泽那批异能者最终失败,撤出九州,远走东海,逍遥避世,自称蓬莱界。
周天行等人,创立的机构,就是专司缉捕蓬莱界异能者的捕星司!”
坐在沙发上,宵衍倒出了匪夷所思的秘密,他又在客厅里多燃了几根蜡烛,客厅的视线光亮了很多,沙发一角有一摊血,他伸手捻了地上的血,轻叹,“千百年来两个组织纷争不断杀戮也不断,一直延续到当今社会。异能者有选择组织的权力,但不论归顺了哪一方,他就会成为另一方的眼中钉肉中刺。”
说到这儿,宵衍看向乔简,饶有兴致地问,“是不是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乔简的确没料到会有这种事,半天后说,“没什么大不了。”
宵衍诧异地看着她,稍许笑了笑,“不亏是鳌太线上的收尸人。”
“你说蓬莱界的异能者只想逍遥避世,那为什么还要遭受捕星司的追杀?他们归顺了朝廷为朝廷所用,自然是要维护秩序。”乔简没搭理他的嬉皮笑脸,盯着他反问。
一句话给他怼住了。
站在窗子旁的秦启转过身来,摸出烟盒点了支烟,透过青白烟雾看着宵衍冷笑一声,“宵公子真是好介绍啊,轻描淡写就盖住了蓬莱界的野心。逍遥避世?暂且不说蓬莱界建立之初为了报复朝廷杀了多少人放了多少血,就说你们蓬莱界的成亦军和甘江海犯下的几起命案就不是冲着逍遥避世去的,更别说千百年来蓬莱界朝野篡权迫害民众的斑斑恶行了。”
宵衍闻言不满,“我承认蓬莱界是有些有野心的异能者,但也有两袖清风的啊,像是我,还有些跟我一样不愿意理会两派之争的人,所以你不能一竿子打死。捕星司和蓬莱界斗了千百年,最开始捕星司是站在朝廷的立场跟我们蓬莱界斗,但现在时代变了,大家还打个没完是为了什么?已经没了政治立场,现在纯粹就是为了恩怨……不是,没恩只有怨而厮杀,有意思吗?再说了,你们捕星司就干净了?捕星司的杀者每二十一年就能诛杀我们一批异能者,只要是不归顺捕星司的,就是杀者对付的对象,甚至都不管对方是否良善,这难道不是罪行昭昭?”
“谁是杀者?”乔简问。
宵衍一屁股坐沙发上,也掏出烟盒,“你问他,我懒得说这些事。”
乔简看向秦启,他挨着月光和烛光,一层烟雾虚化了他的脸,衬得他似远似近的,对上乔简的目光后,这一次他没有四两拨千斤。
“捕星司当年由杜若基于甘石星,创造出一种能感应和查找到异能者的能力,只要新的异能者出现并且能力觉醒都会被杀者感知,而且在跟异能者的长期战斗中,捕星司的人会找出研究克制异能者的办法,当然,捕星司也有异能者,宵公子的话没错,异能者可以选择进入蓬莱界也可以成为捕星司的一员,但没有捕星司一代代传下来的感应能力,所以,有感应异能者能力的人就是捕星司的杀者。蓬莱界也有感应新异能者能力的人,但不叫杀者,他们叫接引使者,是专门找到异能者接引其进入蓬莱界的人。现如今捕星司的杀者中佼佼者当属纪楚,还有四名杀者你知道,蓬莱界当今其中的一名接引使者成亦军和异能者甘江海,就是今晚闯入你家掠走小物的人。”
乔简心头拍过巨浪,“你说捕星司的杀者我知道?我哪里——”她顿了顿,脑中乍现了一些事,然后又联想到了米欣欣和纪楚的伤势,蓦地起身,“是那三名死者还有……闵潇潇?”
“是。”秦启缓缓说道。
乔简倒吸了一口气,联想种种,脱口,“换句话说,那三名死者和闵潇潇都是在捕杀蓬莱界的异能者时被杀的?”
秦启点头。
乔简扶着沙发边缘坐下来,手指有点凉,她现在的思绪有点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盘问下去了。
还好,这次秦启配合她,一一告知,“蓬莱界的成亦军会障眼法,擅藏,而甘江海会操纵植物,月季藤蔓是他用以束缚对方的绳索,如果被他喂下花种,几个时辰后种子会在那人体内生根发芽,最后会生生挤爆人体,所以甘江海又被叫做‘行走的丛林’。这两人早些年联手危害了不少人,捕星司前后派了三名杀者对其进行追捕,却都惨遭毒手。成甘二人犯案后为了躲避捕星司的杀者藏了起来,并且利用成亦军的障眼法一藏就藏了四年,四年后,也就是三个多月前,闵潇潇发现甘江海的踪迹,一路追到鳌太却惨遭毒手,目前成甘二人是捕星司重点捕杀的对象。”
这番话里藏了太多信息,塞满了乔简的脑子,好半天她喃喃,“你说他们藏了起来,一藏就是四年……”
“所以,有些事你应该想到了。”秦启从水果盘里拿出一橘子,剥了一大片橘皮下来做了烟灰缸,他弹了弹烟灰。
乔简心跳漏了半拍,一丝丝的线一道道的光最后捋出了一条时间线,她抬眼,目光有点抖,“四年前他们躲了起来,捕星司的人找不到他们是因为看不见他们躲藏的地点,三个月前闵潇潇在云岭发现了成亦军的下落,而那个时候小物恰巧出现……”她捂住胸口,心如刀绞,“他们躲进的地方就是永陵村。”
秦启没说话,但这般沉默的态度完全印证了她的说辞。丁小龙在旁听得云山雾罩,忍不住问,“什么永陵村?怎么又跟小物扯上关系了?”
“小物的家就在永陵村,而永陵村,也是我出生的地方。”乔简深吸一口气告知。
“啊?”丁小龙呆愣。
“四年前永陵村从云岭上失踪,我找不到回家的路,这些年我一直游走在云岭鳌太线就是为了寻找村子的下落。”乔简攥了攥发麻的手指,“我已经失去希望了,直到看见小物,我才又有了希望,还记得当时他怀里抱着的那只红衣木偶吧,那是我爸妈送我的生日礼物。”
丁小龙倒吸了一口气。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带走小物?”乔简喃完这句话后又沉静了一小会儿,情绪倏然激动,“你刚刚说成亦军是蓬莱界的接引使者,难道……”
宵衍替她说了答案,“小物是异能者。”
乔简一激灵,这么一想就对了,小物年纪小小却能识得那么多字,这本来就不像是个普通孩子,他不是村子里出生的孩子,是成亦军抱进村子里的,这也许也是他们躲避捕星司的原因之一,四年后,闵潇潇之所以发现他们的踪影,原因是小物走丢他们外寻!
想到这,她倏然转头盯着秦启,一句话卡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的。秦启何其聪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说,“捕星司并非见异能者就杀,能被诛杀的异能者是要具备一些条件的。”
“什么条件?”乔简问。
秦启抽了口烟,许久后才说了句,“比如,对捕星司有威胁力的。”
这话像是解释了,又像是没解释。宵衍在旁冷嗤,盯着秦启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可也没多说什么。
乔简这颗心总是七上八下的,暗自安慰自己,小物年幼,就算是异能者也威胁不了捕星司吧。这么想着总算能稍微放下心来,然后又抛出个疑问,“我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永陵村?”
这是问题的关键。
秦启的一支烟也抽完了,在橘皮里摁灭了烟头,扔进了垃圾桶里,“藏进永陵村的原因目前还没查清楚。”
宵衍笑看着秦启,“是吗秦先生?”
“哦?宵公子难道有正解?”秦启反问。
宵衍抿唇浅笑,“闵潇潇失踪以后,秦先生接手追查成甘二人,难道有些原由不是要调查清楚吗?否则你接触乔简做什么?”
乔简只觉得呼吸一窒,其实宵衍倒是点出了她心中的困惑。这些年她为寻找永陵村费时费力,答应寻找闵潇潇也不过是想借助秦启的财力和人力来寻找家乡,她其实是有私心,所以才主动找上秦启,可依照秦启之前对她说过的话和今晚的坦白,她的确开始怀疑秦启不过就是请君入瓮。
秦启知她聪慧,这个念头许是早就有了,他看向她,目光沉静,“相信我,当初找你只是为了闵潇潇的下落,我一直不想让你卷入这场纷争当中。”
“该来的躲也躲不掉,小物能找到我这也许就是缘分,他的出现也注定了我不能置之事外,更何况,消失的还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乔简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事情似乎已经超出了她能承受的范围,但不管怎样她都得咬牙勒着理智,“只是,为什么小物失踪了这么久,他们才找到他?既然是异能者,想找到我这没那么困难吧。”
“他们应该来过数次,只不过被纪楚给拦下了,或许就是导致他们今天才带走小物的原因。”秦启说。
乔简闻言,后背陡生冷汗,如果说没有纪楚,那一旦她跟那两人交手会不会也落得跟闵潇潇一个下场?想来今晚多亏了纪楚,否则米欣欣一定会死在那两人手里。
“纪楚会死吗?”她问,她刚才听得清楚,纪楚被下了花种。
宵衍听了,伸手将她的脸扳过来,“你不是吧?开始担心纪楚?先不说她是让异能者闻风丧胆的杀者,本事大到你想不到,就拿捕星司的雀央来说,那可是华佗转世,绝对不可能让纪楚丧命。你现在这般担忧,只怕到了最后都恨不得她去死。”
乔简皱了皱眉头,“是敌是友都要走一步看一步,至少她现在是救了米欣欣。”
宵衍啧啧了两声。
一直在端详事态发展的丁小龙开口了,看着秦启,“这么说,你就是捕星司的控者?”
秦启沉默少许,点了头。
“什么控者?”乔简警觉。
“控者,是捕星司的一张王牌,也是不管蓬莱界还是捕星司都惧怕的人,他能无声无息间将对方操纵,被他控制为他做事。”丁小龙攥了攥手,手心里都是汗,“是友还好,是敌,敬而远之。”
乔简脑中的唯一堵塞点一下子打开了,那晚想不通的事猛然间有了答案,然后冷不丁又想起她在天膳为他买烤红薯那次,指着他,“秦启你……”
秦启知道她想到了,攥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似有尴尬,“很抱歉,因为你不像是个很听话的人。”
一句话说得其他二人一头雾水,但乔简听明白了,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压了压气,扭头看向宵衍,“你能跟秦先生争锋相对,看来能力也不差。”
宵衍的一双桃花眼笑得似清似浅的,眼皮一抬搭了一眼窗子旁的秦启,“跟控者斗,凭的也只不过就是胆量吧。”
“宵公子的投掷本事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但凡适合投掷的物件都能成为宵公子伤人害命的工具。”秦启冷笑。
“别造谣,我什么时候伤人害命了?”
秦启盯着他,“只要宵公子想,谁又能躲得过。平安夜当晚幸亏提前做好准备,控了宵公子的人挡了煞气,否则怕是连我都要丧命在宵公子的刀下了。”
乔简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宵衍,所以,那晚的钢筋真是宵衍扔的,太吓人了。
“小物目前的能力不明,但也能看出那孩子不同寻常,连我都能感觉的到,蓬莱界的接引使者和捕星司的杀者更能感觉的到。”秦启道。
“我必须要找到小物,他还是个孩子!”乔简的态度十分坚决,“照这么说小物嘴里的爸爸压根就不是他爸爸,那孩子太可怜了,怎么能被你们大人这么利用?我不管他是不是什么异能者,我不能看着他卷入你们的纷争当中。”
说到这,她突然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冷不丁抬头,不曾想撞上秦启的目光,然后想起曾经他也对她说过这番话,心里就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在滋生。
“成亦军被纪楚打伤,在未来的几天里能力应该会被削弱,的确是寻找永陵村的最好时机。”秦启看着黑黝黝的窗外,四周还都黑着,估计着一时半会来不了电,甘江海利用植物杀人擅黑夜,今晚想必早就准备来势汹汹,也是抱着宁可杀错不能放过的心思,否则整幢楼也不会被熄黑。
如果可能,乔简恨不得立马飞到云岭,她起身,“明天一早我就出发。”
秦启道,“我跟你一起。”
“你?”
“没有我,你一旦遇上成甘二人怎么办?”秦启好笑地看着她,“他们是真的会杀人不眨眼。”
宵衍从旁慢悠悠道,“照你这么说我也得去了。”
乔简警觉地看着他,“他随同我能理解,你呢?站在什么立场跟我们随行?”
“站在俱乐部老板的立场。”宵衍给了她一个充分理由,“虽说成甘二人属于蓬莱界,但蓬莱界的异能者大多都是独来独往,我跟这两人并无交集,也谈不上情分,出手帮忙的可能小之又小。捕星司前后四名杀者都是我俱乐部的会员,姓曲的那个警察三天两头来找我问话,我总得拿出点证据证明我无辜才行。”
乔简听了倒是找不出辩驳的理由。
“那我……”好久没出动静的丁小龙支支吾吾。
“酒吧你得看着,欣欣受伤也得有人照顾,曲执明面来酒吧喝酒,实际上还是在盯着线索,所以就靠你左右逢源。”乔简走上前用力拍了拍丁小龙的肩膀,“你留下,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