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叔说,这件事要往根上讲,得从韩家洼子的历史开始。
老哈尔滨人都知道,韩家洼子这个地方,就是一个城乡结合部,出了韩家洼子就是哈尔滨的东郊,再往前就是团结镇,也就是上次给王野办事的那个地方。
这地名带着一股东北屯子味,实际上韩家洼子已经有200多年的历史了,曾经这里是水草丰美的草甸子。
那时候住在这里的居民,过着的就是棒打狍子瓢舀鱼的渔猎生活。
话说清朝的时候,山东等地发生大旱,大批难民闯关东,有韩氏兄弟3人,卷着行李、挑着担子,徒步来到关外谋生。
当时他们去的地方就是松花江南岸的阿什河下游,那里是一片草甸子,过去是金代金兀术的养马场,地势低洼平坦,每逢雨季阿什河水四溢,都会把这一带淹没。
韩氏兄弟便在这里落脚,繁衍生息,后来又来了其他人家,人越来越对,慢慢形成了村落。
因为韩氏兄弟来得早,繁衍得快,是这个村落里人口最多的一户,再加上这里地势低洼,时间长了这一带就被称为“韩家洼子”。
这地方虽然偏僻,但是水草丰美,水清鱼肥,每到夏天蛙声一片,草甸子里面更是栖息着很多动物,生态环境很好。
上世纪70年代,城市不断扩大,阿什河上游建了水库,于是这里的河道变窄了,干涸了,河床上垫上了砖头瓦块,建了房子。
过去的小村落,慢慢变成了城市。
水干了,草没了,鱼也消失了,动物也不见了。
后来那个木器厂开在了草甸子里,占了一大片地,最早的时候木器厂旁边还有几户人家,但不知为什么,也都慢慢搬走了。
马叔讲到这里,我好奇问道:“按你的意思,草甸子里的动物失去了栖息地,后来又开了一个木器厂,把它们赶的没地方待,所以那一带才会经常有各种离奇传说,什么黄皮子迷人,狐狸精半夜偷大姑娘,其实都是那些动物在报仇?”
马叔一笑:“是不是报仇我不知道,但你想想,如果是你家的房子,让人家给强拆了,还不给你补偿,你乐意么?”
我摇摇头:“那我肯定不乐意,我得跟他玩命。”
马叔说:“就是这个道理啊,再说那个木器厂,整天各种机器轰鸣,粉尘飞扬,这要是在你家门口,你烦不烦?”
我有点明白了:“这么说,那个乔厂长的死,就是那些精怪干的了,还有厂子里频频怪事,其实就是为了把他们赶走。但是,他们找钟三媳妇又是为了啥?”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都是猜的,到底怎么回事,咱们还得去现场看看。另外,你跟钟三说一声,让他准备一些供品,荤素都要,今天下午咱俩去设坛,开祭。”
“开祭,祭谁?”
“管他谁呢,反正得祭,告诉钟三,准备888的法金,少了这事办不成。”
我心说好家伙,马叔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啊。
不过888块钱倒也不算太多,钟三一听就满口答应,按我说的去准备供品和元宝物料了。
大约下午四点左右,我和马叔来到了钟三家,钟三喊了十多个人帮忙,一起去了木器厂。
人多就是好办事,在马叔的指挥下,很快祭坛搭好,东西也都摆上了。
其实也不算啥祭坛,就是个木头桌子,上面铺一块红布。
供品倒是很齐全,烧鸡猪头整鱼,好几样水果,摆了一桌子。
马叔也换了一身行头,把他平常不穿的道袍穿上了,上了三炷香之后,就开始正式开祭。
“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以夺人算。算减则贫耗,多逢忧患,人皆恶之,刑祸随之,吉庆避之,恶星灾之,算尽则死。”
“又有三台北斗神君,在人头上,录人罪恶,夺其纪算。又有三尸神,在人身中,每到庚申日,辄上诣天曹,言人罪过。月晦之日,灶神亦然。”
“凡人有过,大则夺纪,小则夺算。其过大小,有数百事,欲求长生者,先须避之。”
马叔这念的是《太上感应篇》,是劝人向善的,不但对人有用,对妖鬼精灵也好使。
钟三一家人都在旁边站着,大气也不敢喘,提心吊胆的看着周围。
不过这时候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也没有什么精怪显形,我默默喊了两声黄淘气和黄快跑,身上很快有了感应。
其实我什么事也没有,就是看看他们在不在。
旁边马叔还在继续念诵,不得不说,他平时跟个老财迷似的,穿上道袍还真是有点人模人样,仙风道骨的。
“所谓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禄随之,众邪远之,神灵卫之,所作必成,神仙可冀。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当立三百善……”
别看马叔吊儿郎当,此时背诵经文十分流利,语调抑扬顿挫,一个大长篇他居然倒背如流,一个字都没错。
当然,他错了也没人知道。
很快《太上感应篇》诵完,马叔又对着祭坛拜了三拜,说了一大堆话。
大概意思就是:天地有好生之德,万物精灵修行不易,应当遵循天道,不能任意附体人身,伤生害命,否则违背天道,难成正果,早晚遭劫报应。
他这算是连劝带吓唬,说完之后,就上了一封表文,让我把准备好的纸钱元宝烧了。
这些东西并不是给那些精怪烧的,他们压根也用不上。
其实很多时候,烧元宝纸钱是送给天地神明的,就比如现在我们做的这个法事,表面上是烧给精怪,其实是让他们拿去送给神明。
不管天上人间还是阴曹地府,人情世故都是一样的,给神明送钱送礼,照样管用。
马叔采用的这个办法,也是比较温和的,避免了和精怪冲突。
大火熊熊燃起,望着面前的火光,我忽然发现,就在对面不远处的办公楼,二楼办公室的位置,站着一个穿黑衣服的人。
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眼中闪着异样的红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