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斯年走进财务室,看见他妈和另外一个阿姨正在一堆文件里面埋头苦干。
他站在门口,靠着墙边,看着自已老妈忙碌的样子,觉得她身上散发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杨萍萍抬起头来,就看到了汪斯年,十分惊喜。
好难得,这个臭小子知道来看她。
“我的儿啊,你是来看你妈的吗?”
汪斯年举了举手上拎着的公文包,说道:“过来找露露帮个忙,顺便来看看你。”
“原来我只是顺便啊……”
杨萍萍知道就是这样,可是心里还有点不舒服。
汪斯年笑着说:“妈,我是专门来看你的,顺便找露露说说事的。”
杨萍萍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但是被他逗笑了。
“对了,老汪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干什么?他天天出差,管我干什么?”
“老汪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了一颗你特别想要的宝石,专门去非洲矿上,亲自刨出来,回来的时候还差点被抢了……”
杨萍萍手里的文件一下子就掉了:“什么?他有没有事?我怎么不知道?他都没跟我说。”
“没事,就是逃跑的时候,蹭掉了一点皮。”
杨萍萍这下子坐不住,对着财务室另外一个阿姨说道:“小王啊,我回去看看,这里的资料你先弄,过几天就有新人来了,你坚持住。”
说完就要往外走,汪斯年连忙拦住她:“妈,你别急,老汪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打算给你一个惊喜,你假装不知道,行吗?不然,老汪知道我告密,肯定会打我的……妈……”
杨萍萍听他这么一说,应该也是没有事情的,于是又坐下来继续理账。
“你来找露露干什么?”
“没什么,江城这边那个烂尾的项目,我找她介绍一下工程公司。”
“她介绍的谁啊?”
“吴总。”
“哦,我知道,肯定是吴程文,这里很多资金往来账单都有他们公司的名字,是合作得比较久的公司了。”
“哦,能告诉我公司全名吗?我让小吴去查查资料,晚上好谈合作。”
杨萍萍抬起头来说道:“我要请示一下江总才行。你先去外面坐会儿吧!”
“好。”
财务办公室很大,中间还有一道磨砂的玻璃墙挡着,外面有沙发和茶几,汪斯年就在这里坐着,一点都不影响里面的财务工作,也不会让外人窥探到公司的财务资料。
不一会儿,杨萍萍得到江婉露的同意,送了一个公司名字出来。
汪斯年立刻派李秘书去打听了一下这位吴总。
因为李秘书本来就被汪斯年前段时间派来江城跑复工的手续,所以一段时间下来,对江城大大小小的建筑工程公司也是有点熟悉的了。
李秘书发了消息过来。
“这位吴总,在江城有口皆碑,工程质量基本没出过问题,也不会拖工期。而且,他还是个好人,以前他搞了一个服务公司,后面关门了,他还给每个员工三倍工资,还多交一个月的社保。”
江婉露推荐的人,再怎么说,人品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他相信江婉露。
“嗯,还有没有其他的资料。”
李秘书还打听到一件事情,算是这个吴总的一桩心病。
“吴总的夫人以前是个地质学家,前些年在地质勘探的时候,遭遇泥石流去世了,后来他一直没有再婚,一个人把孩子抚养长大。”
“然后呢?”
“那个吴夫人早些年在地质勘探的时候,挖到了一颗石头,送给了吴总,后来吴总创业的时候遇到了困难就把这个石头拿去当了。后来想要去赎回来,但是已经通过拍卖去了国外了。吴总这些年一直在找,一直没找到。”
“继续。”
“汪总,如果我们有这个石头的消息,说不定有利于合作。”
“好,你把资料发我看看。”
“好。”
李秘书整理的资料很完整,汪斯年点开pdf,首先就看到吴总的照片。
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大肚腩,还有点地中海。
嗯,汪斯年摸摸自已的肚子和头发,还是充满了自信的,相信江婉露的审美应该不会降级。
继续往下看,看到了有关于那个石头的资料,还有当年的典当行的资料,以及最后一个买家的资料。
当汪斯年看到那个石头的时候,真的觉得这天下真是无巧不成书!
“妈,麻烦你出来一下。”
杨萍萍不明所以。
汪斯年把那个石头的照片拿给他妈妈杨萍萍看:“妈,这个石头是不是在你手上?”
杨萍萍皱着眉头,仔细看了一下,又往前翻了翻,知道了吴总和这个石头的渊源。
“这个石头是前几年你爸从一个国外的收藏家手里收来的,价格倒是不贵,因为比较稀有,又有天然去雕饰的设计感,所以我一直收藏着。对了,你爸应该还没上飞机吧……”
汪斯年立马去给老汪打了电话。
拜托爸爸过来的时候把石头一起带过来之后,汪斯年又回去跟他妈妈道了一声:“谢谢。”
“你这孩子,谢什么。我也是理解这个吴总的感情的,如果这个石头能够回到他的手里,也算是了了他的一段情意吧!”
这个石头对于他们家只是收藏品,而对于另外一个人,却不一样了。
是爱意的寄托。
是相思的证明。
李秘书去机场接了老汪总之后,终于赶在晚饭前把东西送到了汪斯年手里。
吴总和汪斯年在饭桌子上聊得很投缘,江婉露都快沦为了一个聊天的背景了。
“汪总,过两天,我们公司组织去实地考察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可以早点签了,早点开工。”
汪斯年这个时候却放下酒杯说道:“这个不急,吴总,我们先聊聊钱的事情。”
吴总愣了,江婉露也愣了,两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没有了。
这个汪斯年是吃错药了吗?
这才刚谈了一个开头,连项目调查都没做,就急着敲定价格。
要不是江城本地的建筑公司都知道这个烂尾项目,吴总都怀疑这个项目里面有坑了!
汪斯年难得在生意场上遇见像吴总这样爽快的人,虽然才见第一次面。
江婉露动作很快,立马倒了一杯酒准备挽救:“吴总……”
汪斯年动作更快,立马酒杯就迎了上去:“吴总,我是有一说一,这个项目的责任人在我,我身上的担子很重,能拿出手的施工费用只有一个亿,再多就真的拿不出来了!”
汪斯年手上的钱不止一个亿,但是后期装修,园林绿化,还有招商营销,费用都不小,而且要在一切顺利之后才能回血。
在这之前,都是砸钱。
保不准,就是往火里扔钱,最后血本无归。
江婉露气得在桌子底下,踢了汪斯年一脚,到底在搞什么啊?
吴总没见过这么谈项目的,一个亿看起来很多,但是那么大一个项目,人工,材料,设备,这些都是要钱的。
吴总放下筷子,也没有拿酒杯,也不打算接这个项目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年轻人,生意不是你这么谈的。”
汪斯年知道这样不合情理也不合规矩,但是他往年在生意场上无往不利,自然也会那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但是见到吴总这么爽快,他也不想再虚与委蛇。
“吴总,我知道是我有些着急了,你先看看这个。”
汪斯年拿出一个礼盒。
吴总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这么些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当汪斯年打开盒子放在他面前的时候,吴总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这……这是……”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这枚亡妻亲自挖出来的石头,吴总差点没有当场哭出声来!
汪斯年继续说道:“吴总,这一单项目可能真的不能让你赚很多,但是我这个人有一点,谁在我落魄困顿的时候,拉我一把,还是踩我一脚,我都会记住,等我熬过去,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汪斯年说得十分直白。
吴总盖上礼盒的盖子,把盒子紧紧攥在手中:“不愧是汪华兴的儿子,我有点期待和你的合作的了。不过钱的事情,好说,不过还是等实地调查结束之后,我们正式在会议室里面谈。”
这就是说,吴总算是答应了。
江婉露深深地看了汪斯年一眼。
原来这就是在生意场上的汪斯年啊!
如果是她,一定会知难而退,给彼此留个脸面。
汪斯年却拿捏了另外的人情,来促成合作。
江婉露觉得自已学到了!
等到把吴总送上车,汪斯年已经醉得趴在椅子上傻笑了!
“嘿嘿,露露,抱抱……”
江婉露买了单,看着脸色酡红,领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的汪斯年,有些头疼。
她不是没有照顾过醉酒的汪斯年,只是觉得她有些不认识汪斯年了。
在生意场上,运筹帷幄,谋定而后动。
在家里,在感情上,却像个睁眼瞎,像个白痴。
她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汪斯年了!
江婉露想过直接转身离开,把汪斯年直接扔在这里,总会有人来接他的。
但是她挪不动步子,就像白天听说他快要破产了,她也迈不开步子一样。
林慕笛说得对,江婉露就算表现得再冷漠,放了再多的狠话,却不会真的不管汪斯年。
只要汪斯年哭一哭,求一求,哄一哄,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帮帮他。
汪斯年一把抱住江婉露的腰。
“松手!”
“不要!”
“我再说一次,松手!”
“我不要!”汪斯年的生意更大一些了,带着些哭腔!
汪斯年想个孩子一样耍无赖:“我不要,松手了,你就不见了!”
江婉露认命地接受了她不想承认的某些事实,然后闭上眼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住哪个酒店,我送你过去?”
汪斯年醉得有些狠了,已经忘记今夕何夕了!
“回家……露露,我们回家好吗?”
回家?
回不去了!
“露露……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
江婉露做了个深呼吸,正准备强行掰开汪斯年的手。
却感觉腰间有什么……
唉,汪斯年又哭了!
“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我以后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
“不要扔下我一个人,我好难过的……”
“露露,我一个人,真的不行的……”
“露露,我知道了被误解被委屈的感受,我错了!”
“原谅我好不好!”
汪斯年抱着江婉露嚎啕大哭。
江婉露手指上的力道,渐渐松了。
分手的痛,在汪斯年这里从未消减过半分。
那种回家只有一个人的痛,让汪斯年失眠,辗转反侧,他看着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照片,视频,一遍遍回忆过去,一遍遍重温他们当初的美好时光。
刚刚因为时间愈合的伤疤,又被撕开。
汪斯年想要记住这种痛。
都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不管是多么严重的伤,多么伤痛的过去,在时光的洪流里,最后都会被冲得支离破碎。
再深刻的记忆,都抵挡不住时间,最后都会忘记。
可是汪斯年不愿意,只要痛,就不会忘记。
刚分手那阵,可以理解是心里不适应。这都分开半年多,有这么放不下吗?
江婉露轻轻叹气:“你这又是何必呢?”
汪斯年不知道的是,江婉露这些年,多少次做了离开的决定,却又一拖再拖,总是对他心存幻想。
他的一个拥抱,一束鲜花,一句爱语,一个亲吻,都能带给她继续将这份感情经营下去的力量。
就像做买卖一样,有买有卖。
一段感情,不能一直都是一个人付出,一个人唱独角戏吧!
对汪斯年的失望越攒越多,渐渐变成了令人窒息的无力。
像是被关在了海底的鲨笼里面一样,四面八方的海水涌来,逃不掉,也没有氧气。
只有无尽的绝望。
江婉露想活下去!
所以她忍着伤痛,拼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挣脱了这份感情。
分开之后的感觉,就像是溺水的人浮出水面,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大口大口的,胸口的疼痛和喉头的难受还在,却是新生。
她一直以为汪斯年也跟她一样的。
原来,不一样啊!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