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陆霜聊完,她给公司的老郁也拨了个电话。昨天她一去不返,这单子生意怕是真的要黄了。
“老郁,不好意思昨天临时出了点事,王总这局估计被我搞砸了。”
“哎呀我正想跟你说呢,绿维这批次的涂料有质量问题。现在正在被调查呢。”
阮知秋愣住:“这么突然?”
“是啊,听说被举报到上面了。应该是得罪人了。”老郁顿了顿,“正好。这样有信誉问题的供应商,我们也不能合作了。”
阮知秋挂了电话,突然脑袋里冒出一种可能性。但随即又被她否定。
这太荒谬了,绝不可能。
林易舟当年避她唯恐不及,怎么可能会出手帮她。
重新洗了澡,换过衣服。阮知秋坐上了来接她去阮家老宅吃饭的车。
“小姐,你脸色不好。”
司机李叔瞧见阮知秋的脸色忍不住开口,又怕自已多话。
“是吗?许是没睡好。”
阮知秋闭上了眼睛,不欲再说。
阮知秋虽是阮家千金,但手上没有股份,自然没有列席董事会。
只不过几个高层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尤其钟叔,每回在公司遇到,都会到她办公室关照几句。
凡是阮知秋提的建议,董事们给足面子,往往全票通过。
时间长了,茶余饭后公司内部也隐隐有了议论。
“你们说这小阮总是不是负责在公司微服私访的,否则怎么会被发配到又苦又累的设计部?”
他们唯一可以确信的是:这个设计部总监,不是她们能惹得起的小角色。
但能得到这群老设计师们的另眼相待,也并非全是如此。
京州大学建筑系本科,耶鲁研究生。
高手云集的学术环境里,还能年年拿到奖学金,阮知秋的能力自然没得说。
好几个设计部同事摆不平的案子,到了小阮总手里,分分钟就敲定了。
那些关于她身份的流言,久而久之也便散了。
一天没吃东西,阮知秋的胃开始隐隐作痛。
车子很快开到了阮家老宅,一处位于市中心的富人区别墅。
曲径通幽之处,转过弯便是一处恢弘精巧的老宅,看上去有些年份了。
“小姐回来了。”张妈已经出来迎了。
阮知秋同张妈点头打了招呼,开口问:“我妈回来了吗?”
“阮董还没回来,说是公司有事,让你和老爷子先吃。”
“嗯。”意料之内的答案。
她走进宅院,阮老爷子戴着眼镜,正在躺椅上看文件。
老爷子退休以后,公司的事基本都是阮云和表兄弟在打理。他也乐得清闲。
阮知秋走过去,在沙发上坐定:“外公。”
“知秋来了啊。你妈妈她说要晚点回来,咱们先吃饭,不等她。”
“嗯。张妈说过了。”阮知秋面上淡然,看不出情绪。
“真是,我都跟她说了多少次了,知秋一周就回来吃一顿饭。就这一顿,也不能准时回来跟女儿吃,怎么当妈的这是!”
阮知秋笑得乖巧:“公司事多。您不知道,最近项目太多了,连我都常常加班呢。”
“真的?加班这么多?让人事多招几个设计师。”阮老爷子握了握阮知秋的手,颇有些心疼。
阮知秋笑了笑,不置可否。
阮云不在,一顿饭吃得也不算冷清。张妈端上最后一个菜后,阮知秋已吃得七八分饱了。
这些年她的胃口每况愈下,体重也如飘零的落叶一般。
“知秋,多吃点。太瘦了。”阮老爷子看着外孙女瘦得只剩皮包骨,心下不忍。
“好。”阮知秋拿起筷子,又吃了点,“张妈手艺真好。”
吃完饭又陪老爷子说了会儿话,阮知秋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告辞。
“下周再来看您。”说罢,拿起外套,离开了阮家老宅。
上了李叔的车,阮知秋的脸色比来时愈发苍白。转过一个弯,确保不会有人看见了。
“停一下车。”阮知秋突然开口。
李叔把车靠边。阮知秋打开车门,蹲在路边,吐了。
她拱起的身子像个虾米,细密的虚汗挂满额头。把晚餐吐了个干净。
良久,她回到车上。
头仰靠在后座,脸白如纸,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回去什么都别说。”她开口。
“好的小姐。但您……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李叔有些欲言又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不必。”
随后车里恢复了沉寂。阮知秋闭着眼睛,车里的光线昏暗,竟让她朦朦胧胧地想起些往事来。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品学兼优。
京州大学的建筑系在北城只有两个录取名额,其中一个就是阮知秋。
父亲早亡,母亲一心扑在事业上,对这个女儿其实是诸多忽略的。
但阮知秋从小就骄傲要强,事事都要争当第一。从小到大没让阮云操过什么心。
拿到京大录取通知书的那天,阮老爷子大摆宴席,定要为他口中这个天才外孙女庆功。
母亲也很高兴,逢人便说,创恒后继有人咯。
在她印象里,那是母亲第一次拉着她说那么多话。
后来离开北城去京大念书,她也是一样的刻苦。
早晚自习、专业课、公共课一节不落。
闲下来不是泡在图书馆,就是在寝室自习,完全不似一个刚出笼的高中生模样。
宿舍的同学去唱歌、去社团活动,她都不感兴趣。
但京大建筑系的含金量谁不知道。各省的尖子生云集于此,其中不乏天才学子。
她在这些人里,并不出众。
她需要费很大劲才能理解的建筑力学,经常去网吧、去KTV刷夜的同学却能轻松考出比她更高的分数。
计算机辅助,别的同学一遍学会,她却需要反复钻研。
刚进大学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失落的。
因为她整个前十八年,几乎都在病态地追求完美。
正是在这段时间,她遇见了林易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