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偏喜欢在她想试图接近快乐的时候,给她沉重一击。
结束饭局已是晚上十一点。
阮知秋的酒早已醒了大半,她在门口一一送走同事,帮乐欣打好了车。
一切安排完毕后,她坐上李叔的车,准备回老宅。
车行至中途,阮知秋突然想起,还有一份明天要用的图纸在家没拿。
“李叔,先回一趟公寓吧。”
李叔调转了车头,朝雾山公寓开去。
酒后的身体神经格外懒怠。
她靠在后座皮椅上,半眯眼睛。
分手六年,林易舟跟谁在一起都是理所应当。
早晚的事。
这些年他的新闻不少,其实她都在选择性的屏蔽。陆霜经常笑她,鸵鸟当得明明白白。
当个鸵鸟也好过……像今天这样。
新闻标题配了一张图。
林易舟一身黑色大衣,轮廓利落锋利。领带松松地挂在脖子上没系紧。
一派潇洒矜贵的模样。
身后跟着许晚,戴着墨镜,长腿细腰。
她不由多看了两眼,还挺般配。
车停在公寓门口。
“李叔,你先回去吧。我今天不回老宅了。”
说罢,她下了车。
骤然离开了车里的暖气,阮知秋才发现外面突然降温了。身上一件厚羊绒开衫,顶不住风往里灌。
身上很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拢了拢毛衣,快步朝楼下走过去,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转头,公寓楼下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宾利慕尚。
车顶飘了一层落叶,仿佛已经在那等了很久很久了。
林易舟一身黑色大衣,立在阴影里。
他单手插兜,倚着车门,脚下零星散落几根烟头。
路灯下,除了眉宇间的疲惫更明显,他疏朗清贵的样子和照片上别无二致。
她顿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这两天气象预报又有寒潮,楼下的樱花树刚起的花苞又蔫了回去。
真冷。
林易舟抬了头,与阮知秋目光相接。他掐了烟,拢了拢大衣,大步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阮知秋转过头,盯着地上。
“看地上做什么,地上有钱捡?”
今天航班延误,到北城时已经是晚上了。
站在雾山公寓楼下,一根没来得及点燃的烟还衔在嘴角,市中心高调燃起烟花。
是郑子尧?他不敢猜。
林易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把阮知秋的手捉过来,端端正正放在她手上。
他的手很冰,她不由瑟缩了一下。
“生日快乐,知秋。”他目光灼灼。
“不是说去香港了吗?”还是没看他。
前一秒还和许晚在机场大秀恩爱,大半夜又出现在她楼下。
“下了飞机就来找你了,饭都没吃。”林易舟挑了挑眉,双手把她转向别处的脸捧回来,面对自已。
“还好没过十二点。”
“你吃不吃饭关我什么事。这么大人了自已不会吃吗?”
阮知秋把他的手挥开,心头一阵烦躁。
她很想讥讽一句,许晚没陪你吃吗?
转头又觉得没必要。横在他们中间的,又不只是一个许晚而已。
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冷风刺得阮知秋骨头都在疼。她刚想说,她要回去了。
突然右边肩膀一沉。
林易舟身体朝她身上倒过来,头磕在她肩窝里,声音沙哑。
“去庆祝生日了?小白眼狼,我等你等得快冻死了。”
“林易舟,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她浑身僵硬,咬了咬牙。
林易舟身体一僵,缓缓抬起头。眼神从依恋到淡漠,仅用了一瞬。
阮知秋终于能用力吸口气,禁锢在她嗓子眼儿的那段枷锁,松了松。
他们面对面站着,各自脸上晦暗不明。
三月,本该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今年不知道怎的,这几天温度又回到零下。
冷风在他们中间穿过,带着抓心挠肝的寒意。不多时,天上有小白点飘了下来。
下雪了。
北城不似京州,冬天都很少下雪。更何况是三月里。
浓郁的夜色、纯净的雪,顿生荒芜感。
阮知秋的头发、睫毛上很快有了一层晶莹。
林易舟睫毛颤了颤,将黑色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紧了紧门襟。
“上去吧,外面冷。”
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
林易舟举手投足,不经意流露出的教养和风度,是刻在骨子里的。
很少有人能不为之沦陷。六年前她就沦陷过一次。
她不知道许晚是不是也有这种待遇。
阮知秋面上一凛,迅速将大衣扯下来,塞还给他。
语气冷又沉:“不需要。留着给你未婚妻吧。”
说罢,她转过身,飞快地走进单元楼,按了电梯。
却被追上来的林易舟从背后一把拉住。
“什么未婚妻。”
他一脸错愕,胸口起伏不定,手上的力度没有松掉半分。
“你自已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我需要事事向你解释清楚吗?!”
厌烦的情绪到了顶。
她用力甩开林易舟,冲进电梯,连按好几下关门按钮。
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被林易舟突然伸进来的手挡住。
她眼看着林易舟的手迅速变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门再次打开。
“谁说我有未婚妻了。”
他盯着阮知秋,眼尾猩红,目光深沉而幽暗。
阮知秋不再看他,她心中自有道德律在,再看一眼,她都忍不住要犯蠢。
她咬着嘴唇,试图再关门:“林先生,请让一让。”
林易舟的眼神终于彻底黯下去,他向后退开两步。
门顺利关上。
阮知秋背靠着电梯墙,缓缓滑坐下去。
林易舟靠近一步,她就本能地往后退一步。
林易舟,就像她记忆里的回南天。带着湿润的潮气,旁人只能雾里看花。
她自认为有幸读懂过他几年,但终究还是梦里黄粱。
可能就像谢医生说的,她爱的那个人,全身细胞都死了一轮了。
他早就不是六七年前那个人了。他要娶谁,他爱谁,跟她有什么关系。
电梯很快到了17楼。阮知秋站起来,进了家门。
打开灯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手里还捏着林易舟塞给她的丝绒盒子。
因为握得太紧,手心被捏出了四方的印子。借着灯光,她打开了盒子。
是一条项链。
只不过图案十分眼熟,似乎……和她当年送出的袖扣是一个系列。
她将项链从盒子中取出,摊在掌心。蓝色的星体吊坠,将她手上的皮肤映得洁白透亮。
记忆闪回,她想起她送行星袖扣的时候,林易舟曾给她恶补天文知识。
“表面温度最高的恒星是蓝色的,好比O型恒星,地表温度能高达40000摄氏度。”
手上这颗,很像林易舟说过的蓝色恒星。
阮知秋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