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屠娇娇和谢修气得想要提刀砍人的时候,谢允也在县衙大牢见到了许氏。
其实他来县衙已经有些时候,只是被王县令缠着一通巴结,同时他也想知道谢修在这边的情况,就跟王县令打探了一番。
所以直到现在,他才终于见到许氏。
许氏关在牢里,因为她之前生产的时候伤了身子,王县令和黑麒卫都不希望她死在牢里,所以特地将牢房布置过,环境还算不错。
要不是围了一圈栅栏,这地方瞧着都不像是牢房,更像是客栈房间。
当然,跟那些上档次的客栈还是不能比,甚至连许氏在屠家时的房间也比不上。
不过比起其他牢房,这里的条件又要强了许多。
至少让许氏能够安安生生地待着,睡在干净地床铺上,不必跟老鼠和蟑螂抢食。
许氏养了些日子,原本已经恢复了不少。
可惜就在三日前,她的右边脸颊上被人刺上了“罪妇许氏”四个字。
四个字呈田字形排列,通体黑色,约莫有一寸见宽,在她白皙娇嫩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醒目。
不过刺字之后,她的脸颊就开始红肿,她也发起了高热。
谢允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脸上还包裹着上了药的纱布,看不见刺字后的模样。
倒是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虚弱,露出来的脸颊苍白如纸,就连樱唇也没了血色,唯独一双眼睛红得吓人。
谢允刚靠近,她就激动地扑到了栅栏前,枯瘦的双手地抓着木栅栏,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谢允,可怜巴巴地问道:“谢大人,您是特地来看妾身的吗?妾身见过谢大人!”
她的眼睛里含着晶莹的泪水,说完还朝谢允柔柔一拜,然后继续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哽咽着说道:“大人,您能不能跟他们说说,让妾身见见小女?
除了那日在公堂上,妾身就再未见过她,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妾身心里实在牵挂得厉害。”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听见韩沉说道:“罪妇许氏,你可知,你当初调包的那孩子,其实是谢大人的嫡亲孙女?”
许氏还不知晓这件事,因为韩沉特地封锁了消息。
先前他虽然认出谢修,但是谢修的身份尚未被谢家确认,所以他并未对外透露,只有极少人知晓此事。
直到今日谢允赶到泌阳县,又去屠家庄见谢修,亲自确认了谢修身份,他才派人将消息传开,只是故意对许氏封锁了消息,先不让她知晓。
直到刚刚,许氏向谢允求情,他才觉得到了时候,故意将这事说了出来。
果然,许氏的反应十分有趣。
韩沉看着这女人一副大受打击,不愿相信的模样,就觉得心里格外痛快。
先前梅清川获罪流放,姜贵妃却依旧不肯消气,所以得知他还养了外室后,便派他们秘密搜捕。
可他们的行动尽管隐秘,还是被有心人散布出去,惹来骂声一片。
不光上头的姜贵妃对他们不满,嫌他们不会办事,走漏了消息。
下头的人更是对他们口诛笔伐,骂他们是朝廷鹰犬,丧心病狂,连柔弱妇孺也不放过。
这许氏害得他们受了那么久的气,如今总算是让他们抓住了把柄,他又岂能让这女人好过?
若非上头要让这女人活着到达边关,她在牢里的这些日子又岂会过得这般舒服?
如今给她的这点小小打击,不过是他收取的一点利息罢了。
“你说什么?”许氏崩溃地大喊出声,柔弱的身体摇摇欲坠,仿佛是被狂风骤雨摧残的白玉兰。
她原本脸色惨白,眼睛里却布满了血丝。
此时一激动,她的双眼愈发猩红。
然而她并未察觉到自已的变化,仍旧眼含热泪地看着谢允和韩沉,继续装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声音痛苦地问道:“谢大人,他说的可是真的?屠家庄那位谢郎君,当真是您家公子?”
谢允却是忍不住地后退了一步。
来的路上,他想到许氏一个娇弱女子,脸上却被刺了字,难免有些怜惜。
可如今看着她双眼猩红,宛若厉鬼的模样,他只觉得脊背生寒,哪里还生得出半点怜惜?
谢允下意识想到了谢樱那双乌溜溜的眼睛。
许氏那双猩红的眼睛实在吓人,哪像谢樱的眼睛?又黑又亮,就像是泡在水里的黑珍珠,让人一看就觉得欢喜。
更何况,那还是他嫡亲的孙女!
想到谢樱刚刚生出来就被眼前的许氏调包,险些被当成梅清川的外室女送去边关流放。
谢允不禁对面前的女人越发厌恶。
他微微垂下眼眸,不去看许氏那双渗人的眼睛,淡然开口:“谢修的确是我长子,他的女儿,也是我嫡亲孙女。
许氏,你当时也才刚刚生下女儿,为何就能忍心那样残忍地对待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许氏的心彻底坠入了冰窖。
原本她还期待谢允能够帮忙求情,让她和女儿不用流放边关。
可他既然这样问,显然是在记恨她调包的事!
真是该死!
她调包的明明只是个乡下丫头,怎么会是谢允嫡亲的孙女?
谢允除非是疯了,才会帮她这个仇人求情!
可她真的好不甘心!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放弃。
她被关在这里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才见到了谢允,要是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她和女儿就真的要被流放边关了!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给李氏下了毒,倘若她和女儿当真被流放边关,李氏哪里会放过她?
想到这里,许氏当即苦笑:“谢大人,妾身从未想过要掉包孩子!妾身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时妾身刚刚生产完,身体十分虚弱,因屠家养女突然肚子疼,匆匆丢下孩子离开。
妾身才不得已强撑着身子出去帮忙。
可妾身到底是高估了自已,出去没多久便晕倒了过去,直到第二天,妾身才终于苏醒。
当时妾身已经被人抬到了公堂上,还什么都不明白,就被扣上了下毒和调包的罪名,下了大牢。”
许氏越说越是悲惨,说到最后还苦笑了一下,“妾身到现在都不明白,那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谢允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当真不明白?”
许氏被他看得心头一慌,却还是苦笑道:“妾身的确不明白,大人若是不信,妾身可以发毒誓。”
她说着就抬起右手,指天发誓,“苍天在上,倘若妾身有半句谎言,便叫妾身……”
刚说到这里,便被谢允打断:“罢了……”
他叹息一声,“你且保重吧,我去看看那个可怜的孩子。”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许氏双手抓着木栅栏,目送着他和韩沉远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她才退回床边坐下,埋着头,缓缓勾起了苍白的唇。
既然谢允打断了她的毒誓,那就说明,他还是心软了。
她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