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罩房里,婉兮小心替语琴检查着耳眼儿,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时只有两个人独处,语琴面上不用再端着,便不由得垂下头去叹了口气。
婉兮这才小心问:“姐姐这是怎么了?难道昨晚……”
语琴勉力笑笑:“其实你和贵妃主子都没说错,皇上当真是个温柔的人……他对我,很温柔。”
婉兮不由得松开了手,别开脸坐过去,却是努力地笑:“那不就好了?小妹给姐姐道喜了。”
语琴却捉住婉兮的手:“……可是不知怎地,我却觉皇上并不喜欢我。”
婉兮深吸口气:“姐姐怎会这样想?怕是多心了吧?”
“我也希望是我多心,”语琴怆然垂下臻首:“他对我的温柔里,总觉含着客套。原本他……之后就起身了,说还要去看折子,叫我起来,说自有太监送我到围房去过夜。”
语琴的讲述里嵌着抹不去的失落。婉兮便握住她的手:“姐姐有所不知,这原是宫里的规矩。侍寝嫔妃事后都要去围房过夜,不能与皇上同榻而眠。皇上对任何嫔妃都是遵循这个祖宗规矩,不独慢待姐姐,姐姐切莫为此伤神。”
语琴摇摇头:“这个我也是这样知道的,之前教引嬷嬷讲授过的。我只是……从皇上的神色里察觉出来的。”
“姐姐……”婉兮只能攥紧了语琴的手,心有戚戚,却不知该从何劝解起。
语琴深吸一口气:“不过后来倒是你帮了我。”
婉兮一怔:“我?”
语琴点点头,面上终于浮起几缕笑意:“是你帮我打的耳眼儿帮了我。我因刚戴上三副耳钳,十分不适,一不小心其中一副便挂住了皇上的寝衣。皇上一时走不了,便留意了我的耳眼儿。”
语琴面上不自觉浮起淡淡羞红。
“他莫名问我耳眼儿是谁给打的,我便说了是你。皇上便没走,留下来仔细看了,竟然笑了起来。”
语琴终于笑了,可是婉兮自己的心却狠狠地提了起来。
她屏住呼吸,小心问:“他……笑什么?”
婉兮菱唇轻勾,“皇上说:‘怪不得这么丑!’”
婉兮登时窘得满面通红:“哪丑了?姐姐这样的美人,我怎敢不极尽小心,这耳眼儿打得端正又玲珑,怎么就入不得他的眼了?”
语琴拍着婉兮的手笑:“我自然也替你辩解了,皇上却满眼笑意,对我说:‘她只要动针线,就没法看。’”
婉兮脸便跟烧着了似的,明白皇帝是想到了她彼时绣的那头熊瞎子。
语琴的眼神温柔得如沁得出水来一般:“皇上还说:‘语琴,朕倒没想到你一个江南柔弱女子,竟然有如此大的胆量,敢将自己的皮肉送到她针下去……’”
语琴越说越是娇羞不禁,婉兮虽尴尬地笑着,可是她一点点打量语琴神色,那笑却是一点点地再难支撑得住。
她深吸口气,摇了摇语琴的手:“总归,我猜姐姐是已喜欢了皇上!”
语琴满面羞红,却未否认,只低垂了臻首,悄然凝眸:“……他真的不似我想象中的满洲男子。他气度倒像江南贵公子,雍容华贵,风雅多情。我这颗悬着的心,倒真的可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