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目送两人走远,一直保持恭敬冷淡模样的托马特这才松口气般直起身来,有些怜惜地打量着十八,十八依旧是淡淡地看着他,心中有些忐忑,算了,还是不说话了,多说多错。
所幸这身体的原主似乎也同样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托马特并没有察觉到不对,他叹了一口气,好像很无奈的模样,上前摸了摸十八的脸,提醒道:“小少爷快去梳洗梳洗,换套衣服吧,将军今晚会回来的。”
十八有些犹疑,按照这个人的说法,那个将军,一定也是自己的家人了?那倒是有些麻烦了。
这一迟疑,却没料到竟然让托马特误会了。
托马特长叹一口,用劝阻的口气轻轻对十八说:“三少爷刚刚的话……小少爷你就当没听到吧,即使和将军告状,结果你也是知道的呀。跟将军对着干,没有好处的。”
啊,对了!
十八猛然想起先前绑架自己的人,无意中说出来的那些话。
“他们说,将军看过了视频,只肯出一万……联邦币。真的吗?”
托马特眼神一黯,张口欲言又止,似乎想要找出什么令人信服的理由来安慰十八,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点了点头,却又急匆匆地想要解释:“可是……我想,将军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小少爷吧!毕竟,南家……南家并不缺钱的……”
说到最后,连他自己也有些听不下去了。
十八冷淡地摇了摇头,启唇道:“我知道了,托……托马特,你去帮我找一套衣服来。”
托马特黯然地转身,十八纠结地进入浴室,然后小心地将门锁死,缓缓地蹲在了地上,若有所思。
这实在是太好了。
如果这一家人和这身体原主的关系,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无疑是给自己创造了尽可能的好条件。
自己,自己是小少爷。刚才出言不逊的那个,是自己的三哥,那么,被他称呼为大哥的那个青年,身份自然不言而喻。还有绑匪口中的南家老二,想来他也是存在的。以及刚刚回来的将军……
就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处在哪一个境地了。
还有那个托马特……
十八微微眯起眼,偏头看着浴室大门的方向,他看起来似乎与自己很亲近的样子,看他的地位,似乎也是随身侍候的管家或是家仆。
那么……
这是一所非常宽广的宅院。
被托马特从房门带出,十八努力平缓下自己的心绪,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没有太阳,没有云。
天空就这样白茫茫的,十八抬头想要看仔细些,立刻被托马特阻止了:
“小少爷,别这样,会把眼球灼伤的。”
与此同时,十八眼帘中映入一脸灰黑色的正在高速驾驶的……车?
是车子吧?侧身呈现半透明的状态,车型也与自己记忆中的不大相同,最重要的是,它正行驶在天空中。
十八努力克制,还是忍不住轻呼出声。
托马特抬头看了看天际,皱起眉:“不好,将军已经回来了!小少爷,我们需要快一些了。”
十八沉默地点了点头,依旧克制不住地有些恐慌——
自己这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方?!会飞的车?开什么玩笑?!
沿途的庭院异常的空旷,托马特带着十八拐了大概三四个弯,便看见不远处与自己居住的庭院大不相同的恢弘住宅,住宅门口莹白色的立柱微微散发着白光,大门似乎有十多米那么高,十八远远地看见门口站了许多人。
托马特停下步伐,将手中的通讯器塞进十八雪白的西装口袋中,同时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小少爷,我不能进去了。你……没有事情吗?我总觉得你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似的。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就立刻拨通讯给我,知道吗?”
十八呼吸一滞,努力平静下自己的神情,微微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托马特一步三回头。
大门口的那群人中似乎有人发现了他,正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十八直勾勾地看过去,立马让他们骚乱了。
他们的眼神并不友好,甚至还有几个人十分不善地盯着自己,十八皱了皱眉头,没有搭理他们,他正在烦恼过一会儿要如何对付里面的人呢。
“你的腿断掉了吗?父亲已经回来好久了,你究竟在忙些什么?连快些过来也做不到吗?”
从屋内传出十分刻薄的指责,声音很耳熟,听到第二句十八就确定了他是刚才来找自己麻烦的那个“三少爷。”
果然,一进屋便看见他顶着那付斯文的表像翘着嚣张的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盯着自己。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想必没有人会把刚才那些话和这个青年联系起来。
十八不为所动,慢吞吞地走过去,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三哥。”
哼——
青年冷哼一声,扭过头去。这个废物果然没救了,这样辱骂他居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懦弱,他真的是南家的人吗?
“行啦,你少说一句。”
沙发那头走过来一名看去比他稍大些的青年,手里举着两杯乳白色的**,将其中一杯递给得理不饶人的“三少爷”后,微笑着看向十八,“那些绑匪的武功并不高端,我就自己先独善其身了,没想到你会被他们抓走,真是……对不住了。”
虽然脸上笑得如同寻暖花开温润如玉,可是十八分明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轻蔑与不屑,十八立刻就明白了,着身子还真不招人待见呢。
这人……不是老大,却又比老三大些……
十八低头问候:“……二哥。”
那青年却并不理他,反倒是低头看着“三少爷”浅笑:“茧苍,你说一会儿父亲下楼时看见你现在的模样,会怎么对付你?”
方才懒洋洋的南茧苍立刻瞪大了眼睛,飞快地坐直身体,那坐姿堪比最优雅的联邦礼仪师。南茧苍气的牙痒痒:“南卧瑜,如果母亲知道了你将放了盐的营养乳递给我喝,你知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南卧瑜原本还温文尔雅的笑容有些僵,随即很快地就起身对十八点了点,转身走了。
十八完全没有想要笑的欲望,面前这两个人的互动,似乎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
想要表达什么吗?自己是被他们排斥在外的?哧——真是小孩子。
侧脸处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视线,十八警惕地回过头去,就看见刚刚在自己门外见到的那名沉默寡言的“大哥”,正站在不远处的楼梯上沉默地看着自己,十八的视线一和他对上,对方就飞快地撇过了头,只留给他一个上楼的背影。
……
真是一家怪人。
南茧苍与南卧瑜也跟随着那名青年的脚步上楼去,十八站在原地,直觉告诉他只需要站在这里等待就好。
果然还不到半刻钟,便见到二层走廊的尽头缓缓步出了一名身穿蓝色紧身长裙的中年贵妇,她的发髻绾地很高,下巴也同样,用眼角鄙视了一番站在楼下的十八,她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口:“南怀素,将军叫你上来。”
南茧苍他们早已不见踪影,十八跟着贵妇人进入了一间与自己卧房空旷程度不相上下的书房,正对面就是稀稀拉拉放着几本厚书册的书架,书桌同样很高,椅子背对着自己,十八依稀可以看到高出椅背的一截人头。
气势一瞬间汹涌袭来。
那是一种高位者无言的指责与愤怒,呼吸间便将十八压制地死死地,十八捏紧拳头僵硬地站在原地。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古武吗?
十八沉默地站在那儿,没打算先开口。
果然,椅背后的人先开口了,声音浑厚沙哑:“南齐瑾刚刚告诉我……你受了重伤?”
椅子忽然旋过来,伴随着锐利的眼神,面色十分不善的中年男子继续开口:“果然是废物。”
男人穿着一身十分硬挺的军装,肩膀处还缀上了一大排的徽章与流苏,从他的气势和眼神中,十八能够看出,他大概是从事军政的军人或者政客,只有他们,才能拥有这样的压力与正气,结合上之前的各种前提,面前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他的责骂无关痛痒,十八连反驳都懒的反驳,垂着头打算继续听他讲。
脑中有一瞬间针扎般的疼痛,各种画面一闪而过,绝大多数与面前这男人有关的,就是无止境的责骂与轻视。
糟糕!
感受到内心深处呼之欲出的怨愤与执念,十八暗叫不好,刚想运转内力压制住那种感觉,就立刻被身体内空空如也的丹田打击到了。
南将军还在喋喋不休地述说自己的失望与责怪,他是真的很绝望了。
对于这个最小的儿子,他是一只抱着一种无视的态度来对待的。从他三岁时被检测出经脉太宽阔故而无法修习古武心法之后,这个儿子在自己眼中的未来便被一笔截断了,可是在自己看来,自己已经是十分念旧情了。他的母亲依靠那时自己的长官与自己偷情,他依靠着他的母亲一步一步向上攀爬,自己的妻子不喜欢他,可是为了自己在联邦的未来,自己不得不与那个女人虚与委蛇,直到……直到出现了这个孩子。
南通对南怀素的感情,一直是复杂的。也许在他的母亲刚刚死去而自己升任上将职位的时候,曾经对他有过愧疚与期望,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权利的熏陶以及南怀素意外地被检查出没有古武天赋等等的事情,加上妻子与三个比他优秀的多的孩子,渐渐的,南怀素的存在感就越来越低了。
等到南通偶尔想起他时,却发现他已经变得自闭而孤僻、骄戾乖张了。
虽然失去了古武那么一个出路,可是联邦那么大,科技、生化、制药、经商……
真的就无路可走了吗?
他什么也没有尝试,而是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等待着下一餐饭和充足的睡眠,甚至在南茧苍辱骂他的时候,连还嘴的勇气也无法滋生,只会不停地和托马特重复,今晚的凝胶不要放茴香。
真是受够了!
偏偏还没有自知之明,明知道自己没有自保的力量,却偏偏又要将身边的保镖支开,天知道今早托里斯蒂安议员的嘲讽让自己有多么的难堪!
“好了!”
南通依旧是满腔怒火,站在身前的十八一语不发任由他教训的模样让他的一拳好像打在了棉花上,这种感觉真是恶心透了!
“你快滚吧!如果还学不会如何不丢尽南家的脸面,那就给我搬出去吧!再也不要自称自己是南家的人了!”
十八努力压制着胸腔那股来自原主的怨气,闻言如获大赦一般飞快地躬了躬身便忙不迭地跑开了,大门在身后砰然紧闭,十八眼角一抽,砸在门上的茶杯巨响让他感到背后也有些隐隐作痛了。
搬出去……这倒是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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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文蜜月期呢!表达一点你们对我的呵护好不好……
老夫老妻才是爱理不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