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说明杨谅军队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会半路调头返回,这就让杨元庆心中有了对策。
杨元庆一摆手,所有的人都围拢上来。
杨元庆指着军营道:“机会就在眼前,我们直接从山丘上杀下去,为了和敌军有所区别,我们一律头缠白布,集团冲击,不可掉队。”
众人扭头望向军营,眼中都露出兴奋之色,他们纷纷从马袋中取出明光铠甲,迅速穿戴起来,又用白巾扎紧额头,提槊握刀。
两更时分,众人跟着杨元庆,牵着自己的战马,沿着一条长满荒草的沟壑悄悄下山了,借着荒草和树木的掩护,他们无声无息,格外小心。
军营内依然是寂静无声,士兵们都已安睡,只有三队三十余人的士兵在军营附近巡逻,一队是沿河巡逻,另一队数人是军营内巡逻,还有一队探子,在河对岸方圆十里内巡逻。
此时,杨元庆等人已经到了斜坡上的松林边缘,距离军营不足三十步,这是一段仰坡,土质松软,如果他们再向下走,必然会被巡哨发现。
在军营内巡逻队的哨兵一共十人,就在长只有三百余步的军营内来回巡逻,他们基本上就在靠山坡这一段巡逻,月色皎洁,无论如何,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杨元庆摘下长弓,一挥手,众人纷纷摘下弓箭,像杨元庆一样翻身上马。
长弓拉成满月,二十支长箭几乎是同时射出,呼啸着向十名巡逻兵射去,‘啊——’一连串长长的惨叫在大营中响起,就在惨叫声中,二十名骑兵从山坡上疾冲而下,挥动长槊大刀,瞬间冲进了敌军大营。
二十匹战马在大营内横冲直撞,一座座帐篷被挑翻,长槊刺穿了敌军的胸膛,惨叫声此起彼伏,大营仿佛炸营一般,士兵们纷纷从营帐内仓惶逃出,他们四散奔逃,俨如一群群无头苍蝇,军营南北两端被密集的长矛阻隔,很多士兵纷纷跳河,向对岸游去。
此时军营内西南角已燃起熊熊大火,那里营帐密集,很快便连成一片火海,二十名猛士在火海中左右奔突,槊刺刀砍,勇不可挡,杀德杨谅军死尸遍野,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孙耀武的大营在东北角,他们被惨叫声惊醒,一跃而起,执刀冲出大营,他翻身上马,原以为是代州军偷营,当他看清对方只有一队二十人的骑兵,他不由勃然大怒,大声怒吼,“稳住阵脚,杀死他们!”
黑影瞬至,杨元庆的战马如迅雷,手中长槊如疾龙出云,槊尖闪烁着青幽的光泽,快如闪电,不等孙耀武反应,槊刃已刺入他脖颈,‘咔嚓!’孙耀武的人头被刺飞五六丈远,马上只剩下一具无头尸体,鲜血从脖腔喷出。
主帅被杀,杨谅军中士兵心惊胆寒,四散逃命,这一战不到半个时辰便结束了,五十顶帐篷被烧毁三十余顶,一千余名士兵被杀死、烧死近三百人,仅跳河溺亡便有数十人,俘敌近三百人,杨元庆和他的手下却无一人伤亡,甚至连轻伤都没有。
就在这时,杨元庆忽然发现,河对岸出现了一支黑压压的军队,足有四千余人,将逃跑的数百杨谅士兵团团包围,一个人也逃不出去,一名大将提刀而出,向河对岸大喊:“我乃代州刺史李景,对岸是什么人?”
.......
两天之后,一支由三百余人组成的杨谅军队抵达了飞狐陉东头的飞狐县,这里已是大军云集,幽州总管窦抗已经得到杨谅派人送来的消息,杨广派人来抓捕自己,惊怒之下,他派出一万五千军队进行拦截,
部署了近五千军队,对所有的往来客商都进行严格检查。
远远一队骑兵在山谷口出现,几名幽州士兵驰马迎上,厉声喝道:“来者什么人?”
队伍中一名军官飞马而出,在马上抱拳施礼,“在下裨将孙耀武,奉汉王之命护送中官马神俊前来会见窦总管。”
他将军牌递给幽州军士,幽州军士拿着军牌飞驰而归,向上司禀报,片刻,一名将领上前行礼,“请问哪位是马中官?”
从队伍中出现一人,皮肤白净,颌下无须,身着一件淡赤色长袍,头戴纱笼方帽,他用一种宦官独有的尖声问:“咱家就是马神俊,窦总管可在飞狐县?”
军官连忙欠身道:“卑职是飞狐道偏将赵渠,窦总管尚在幽州城,我们会派人护送马中官前往幽州城。”
马神俊点了点头,“情况紧急,我要即刻见到窦总管。”
他吩咐左右一声,队伍立刻动身,向数百里外的幽州城飞驰而去。
幽州也就是后世的北京,自古便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它背靠燕山,南临河北大平原,具有‘提裘领之势’,俨如提起一件裘皮大衣之领,向南则可席卷天下。
幽州在大隋王朝也具有极为重要的防御作用,向北防御突厥,向东北防御契丹和高句丽,它是大隋王朝的北方军事重镇,属于上总管府,下辖四万余常备军。
幽州总管窦抗是陈国公窦荣定之子,窦氏家族属于关陇军事贵族集团,是隋王朝的名门高姓,窦抗的母亲便是杨坚长姊安成长公主,他有一个堂妹便是李渊之妻窦氏。
窦抗今年约四十岁,官拜定州刺史,去年八月幽州总管燕荣被赐死后,他便兼任幽州总管。
窦抗是朝廷权贵子弟,在当初晋王和太子杨勇之争中,他原本是偏向于太子杨勇,杨勇被废后,他一度处于一种迷惘之中,立场显得不是那么坚定。
一方面窦抗支持新太子杨广,另一方面他又和汉王杨谅暗通款曲,往来密切,这也是由幽州的地理位置决定,他管辖的幽州基本上被杨谅的管辖区所包围,杨谅也有意拉拢他,每逢节日,都会派人送来仪礼。
尽管汉王杨谅对窦抗刻意拉拢,但窦抗却并不愚蠢,这几年他便发现杨谅有谋反之心,在私下里招兵买马,打造兵器,这使他心中生出一丝警惕,不敢和杨谅走得太近,但他又不敢过于拒绝杨谅的示好,也含蓄地向杨谅表达了他的支持之意,使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暧昧。
总管府内,窦抗正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的目光忧虑而紧张,几天前他得到杨谅派人送来的消息,刚刚登基的杨广已经派人来抓捕他,这让他一时害怕之极,竟派出一万五千军队,堵住了进入幽州的各条通道,进行严格盘查,任何出入幽州的行人客商都是搜查,不放过任何可疑的人,只要是带有长兵器,便立刻抓捕。
但此时已经十天过去了,他派出的军队没有任何发现,这让窦抗心中生出一丝怀疑,到底有没有来抓自己的人?这会不会是杨谅故意放出来的传言,目的是逼自己举旗支持他。
窦抗停住脚步,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幕僚邵子文,便问道:“先生觉得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邵子文只有三十岁出头,人长得极瘦,他出身代州大族邵家,但因他母亲是陪嫁丫鬟,使他身份卑微,自幼家境贫寒,饱受族人歧视,十三岁时母亲贫病而死,使他深受刺激,发誓要出人头地,绝不再受贫穷,他开始发愤读书,十年后学有所成,被人推荐做了代州雁门县小吏。
但他嫌小吏俸禄微薄,没有前途,三年后便弃职来定州投靠恩师卢涣,卢涣时任隋昌县令,知道这位学生才学出众,便把他推荐给当时的定州刺史窦抗。
一番交谈后,窦抗感觉他才华不错,从此邵子文便成为窦抗的幕僚,一直跟随着他,地位和生活都渐渐得到改善。
邵子文非常清楚窦抗心中矛盾,便捋须笑道:“如果圣上真的派人来抓使君,必然会十分隐秘,那汉王怎么会得到这个消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说明这个消息是假的可能偏大,目的是为了让使君对朝廷绝望,从而助他造反,当然,也有可能是真,但卑职以为,无论是真是假,使君都要谨慎对待,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
窦抗点点头,‘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这句话说得不错,他又问:“那先生认为我在汉王和朝廷的夺位中,该如何站位?”
邵子文早已替他想好,就等他开口问自己,邵子文眼睛微微眯起,低声道:“其实这场战争就是兄弟之间的夺位之战,从实力对比来看,我以为五五开,朝廷和汉王各有优势,可如果从人心向背,汉王则毫无优势,他毕竟是亲王谋反,这场战争汉王没有胜算,可对使君而言,却不能支持朝廷,若使君支持朝廷,汉王首先就会对付使君,最后汉王虽然落败,但使君却先灭亡,使君得不偿失,所以依属下之见,选择中立是最为可靠,不帮朝廷,也不帮汉王,等最后,朝廷若败则举兵拥汉,汉王若败,则起兵进攻河东,虽然不会有大功,但也不会有大过,使君以为如何?”
窦抗恍然,如茅塞顿开,他连忙向邵子文深深行一礼,“先生建议,乃金玉之言,我当铭记于心。”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禀报声,“总管,有重要事情禀报!”
“进来!”
门开了,一名亲卫走进房间,他单膝跪下施礼,“禀报将军,西城外来了一支三百人的军队,是汉王派来的使者,有重要事情要见将军。”
窦抗眉头一皱,他现在就害怕杨谅派人来见他,这明显是来逼他表态,窦抗刚刚决定两边都不支持,现在又有点动摇了,他向邵子文望去,邵子文笑道:“使君只要坚持底线,见见也无妨。”
“嗯!”窦抗哼了一声问:“来的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