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亿的老爹张天伦抵达了东城千户所。
得知自己的两个义子,居然封了七品总旗官,心里又不禁欣慰起来。
只是还来不及找这两个义子,他这副千户重新官复原职,却需先去参拜千户刘文。
刘文见了张天伦,这张天伦还是一瘸一拐的样子,二人相见都不禁唏嘘。
“恭喜,恭喜,此次多亏了你家静亿,如若不然,还不知是什么样子。张贤弟,你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哪里的话,多亏了刘千户的奏陈才是。”张天伦认真的道。
这一点,他很清楚,若不是刘文据实上奏,直接绕过了东厂,那些东厂的阉人,十有八九将功劳据为己有了。
到时自己的儿子,只怕连汤水都喝不上。
“不过,你家静亿倒是有些奇怪,老夫听闻,他要去做大汉将军?”刘文显得很关切的样子。
张天伦叹了口气道:“这一次下了诏狱,卑下算是看清楚了,人生一世,功名利禄都是假的,得势一时又如何呢?
一家人能平平安安、齐齐整整,才最是紧要。静亿他想干什么,就去干吧。”
刘文忍不住尴尬的咳嗽:“对对对,贤弟所言甚是,人嘛,求个平安最紧要。”
刘千户本来是想吐槽的。
干什么不好,去做大汉将军,你家儿子没毛病吧?
实际上,这大汉将军,往往都是锦衣卫里受了排挤的人才打发去的
似张静亿这样,上赶着要去的,却是十年里都不出一个的。
这卫里一传开,所有人都在嘲笑,说这张静亿怕不是个傻子。
....
紫禁城,司礼监。
此时,魏忠贤看完了从内阁送来的票拟,眼睛一撇,却见外头跪着一个宦官。
他轻描淡写地道:“何事?”
这宦官自然是昨日去宣读谕旨之人,他膝行上前,低声道:
“九千岁,那新任的百户,请入宫当值。”
魏忠贤似乎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只淡淡道:“噢,知道了。”
一个立了功的小小百户而已,虽然觉得此人想入宫,让魏忠贤觉得有些小小的诧异。
可这样的事,没必要令自己劳神。
宦官又道:“还有一事,他还送了奴一颗珍珠,奴起初还以为这珠儿不值什么钱,
后来找了行家看了看,他们说这珠儿罕见一些,价值不菲。”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捧了珍珠,举过自己的头顶。
魏忠贤看也不看那珍珠,只冷笑道:“这小子,倒是一个晓事的人。
你一个宣读旨意的,尚且送这样的礼。”
小宦官笑着道:“是呢,只怕他入了宫,觑见了机会,少不得有厚礼要送九千岁。”
“咱稀罕这些?”
魏忠贤不屑于顾的样子,不过却不免动了心思。
这小小百户,若是巴结咱,会送些什么呢?
另一头。
张静亿精神奕奕地抵达了西华门钟鼓楼。
大汉将军虽然隶属于锦衣卫,可实际上和锦衣卫的职责完全不相干。
负责大汉将军卫戍的,乃是张静亿的老熟人,正是当下的南和伯方建业。
当然,大明的礼法之中,几乎宫内的事务大多都是勋贵旧臣们主持。
可大多却只是挂名而已,只有在一些隆重的场合,那位南和伯才可能出来打个照面。
其他时候,大家都是各自到钟鼓楼点个卯。
而负责这里的,则是一个千户官。
这千户官也显然觉得大汉将军没什么前途,用一种关怀智障的表情打量了一下张静亿,便笑着道:
“果然是后生可畏,不错,不错。”
随即这老千户官便道:“宫里和宫外头不同,在这宫中,规矩森严。
你是锦衣卫的子弟,想来对此也略有耳闻。
咱们大汉将军当值,有三条禁忌,这三条禁忌都是死罪!
其一,便是不可说;
其二,就是不可听,
其三,便是不能动。”
张静亿顿时就忍不住道:“那岂不成了哑巴、聋子和木桩子?”
老千户乐了,笑道:“对对对,就是这样。
咱们毕竟不是宦官,宦官是伺候人的,而我们是护驾的。
所以呢,不得陛下恩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随意开口,便是有屁,也得憋着。
而不能听,便是无论陛下说什么,也与你无关,你像木桩子一样站着即可。
若是触犯了这三条,那便是死罪。
自然,你是锦衣卫的子弟,又是年轻的后生,老夫对你还是有关照的。
这日精门那儿,平日里陛下和贵人们比较少走动,也最是清闲,可以躲躲懒,你就去那里当值吧。”
他说话的功夫,张静亿就已经开始往袖子里掏东西了。
老千户还觉得奇怪,转眼之间,张静亿就已掏出了一锭银子来,往老千户的手里塞。
一边道:“卑下第一次拜见千户,谁料您对卑下如此关照,这是小小意思。
不过卑下有个不情之请,就是希望能够调去西苑。”
西苑有太液池,如若天启皇帝落水,那么极有可能是在那里了。
而且紫禁城已经老旧,所以从正德皇帝开始,明朝的皇帝们都爱去西苑办公。
张静亿入宫的目的就是改变这一段历史。
若是不能去西苑,那么这大汉将军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老千户身躯一震,低头看着塞在手里的银锭,瞠目结舌。
他想问,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
要知道,去西苑当值是最为辛苦的。
大汉将军本就是清水衙门,何况眼前这个小子有清闲自在的地方不去,非要往最艰苦的地方去。
为这……他还送钱……
老千户想来是很久没有人给他送钱了,居然有些不习惯。
接着拼命咳嗽:“这个……这个……使不得……”
使不得的功夫,银子已顺势塞进了袖里,如没事人一般。
老千户随即便堆起笑容道:“你自己想好,若是想去西苑,自然也由你。”
张静亿不疑有他地道:“已想好了,就请千户成全。”
“好。”
老千户目光温和的看着张静亿,这小子……真是看的越来越顺眼了。
……
张静亿被人领着抵达西苑的时候,便知道这地方有多糟糕了。
沿着波光粼粼的太液池,是层层叠叠的阁楼亭台。
阳光挥洒之下,几处殿宇倒影在湖中,绿树成荫,空气似乎也是凉的,让人心旷神怡。
当然,这里是皇帝享受的地方,却不是他张静亿享受的。
他被人安排在了太液池之间堤岸上的一处大殿外头。
这大殿叫勤政殿,在一个白玉栏杆边,而后……
站好,不许动。
头上戴着铁壳的范阳帽,身上穿着鱼服,跨刀,两脚劈叉开一些,就这么开始站桩子了。
悲剧的是,在这里,他虽名为百户,实际上,就是一个站岗放哨的。
这一站,半个时辰过去,张静亿便觉得汗流浃背。
这……特么的不就是军训吗?
偏偏此时,他还不能抱怨。
偶尔有宦官匆匆小跑而过。
当然,这些宦官是将他当空气的,看也不看他一眼,匆匆进出勤政殿。
到了日上三竿,突然有宦官带着几个人来,双手来回摆动,像是驱赶苍蝇一般。
于是,张静亿便看到其他的大汉将军连忙转身,背着身后的御道。
张静亿也忙是转身,面向着太液池。
再过一会儿,便传来了马蹄的声音。
似乎有大队的人马,从他的身后擦肩而过。
这……肯定是御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