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智低下了头,思索了一下,跟着又抬起头,对张安顺说道:“我知道,妈的死,对你打击很大。”
“我也知道,你也一样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张安顺的语气,带着几分悲凉。
“我们一直没有放下心中的芥蒂,每次见面,都是充满了火药味,其实,我知道,我们都是为了我妈的原因,我渴望得到母亲的爱,而你,不想因为我而失去了母亲对你的爱。”
张安顺微微一闭眼,凄然说道:“秋容是我一生中最爱的女人,其实有时候,男人会比女人更加小气,不过我是个很失败的男人,这么大的年纪,还一直没有看破一些东西,她永远地离开了我,当她临走前对我发出叮嘱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她并没有因为你的出现,而分薄了对我的爱,唉!你是不是觉得,一个六十多快七十的老人在你面前大谈爱情,让你觉得很可笑?”
“不,即使到了一百岁,甚至年龄更大,爱情也是每个人永不褪色的话题,没有什么可笑的,一个人对自己心中所爱的人,有所依恋,是必然的,其实我能够听到你的这些话,我为我妈感到欣慰。”
“谢谢!”
这是张安顺平生第二次对大智真诚地说出“谢谢”两字。
“因为我妈的死,我钻了一个多月的牛角尖,现在我走出来了,希望你也不要继续悲伤难过了,就像家铭和家颀所说的,我妈肯定不想看到我们为她的死而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她希望我们都能够开心健康地生活着,毕竟,人生并不是那么长。”
张安顺慢慢地低下了头,然后徐徐发出一声长叹。
这一声长叹,似乎在诉说着自己对妻子的那一份思念。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张安顺慢慢抬起头,对大智说道:“我老了,也累了,真的累了,对于以前对你们所做的一切,我深感抱歉,在这里,跟你说声“对不起”。”
大智心中一震,他有点不知所措起来了,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张安顺会主动对自己说“对不起”这三个字的,没有想到,在母亲离开这个世界之后,他反而对过去发生的一切都放下来了,看来,母亲在他的心目中,真的是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我,我也为自己曾经对你做过的出格举动,表示抱歉,请您原谅。”
大智的诚挚地说道。
张安顺对着他望了过来,然后两人的脸上,都慢慢浮现出一缕清浅的笑容。
虽然没有笑出声音来,但是他们的内心,却是非常开心的。
这么多年的纷争,到了今天,终于在他们心中释然了,也彻底放了下来。
好一会之后,张安顺长长呼出一口气:“你妈一直想要回去大岭坡一趟,之前是我自私,一直没有让她满足这个愿望,现在,我知道自己就算做得再多,也无法弥补回来了,但是我还想做一些事情,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些。”
大智心中微微一动,带着一丝困惑看了看张安顺,但他并没有开口将自己的困惑说出来。
张安顺继续说道:“我给你妈找了一个墓地,但是一直还没有将她的骨灰下葬,既然她生前那么渴望回去一趟,要不,你们兄妹三人,带着家眷一起送她回去走一趟吧!”
大智一听,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安顺,问道:“你愿意让,让我妈,还有我弟弟妹妹他们陪着我一起回一趟大岭坡?”
“我也是自私的,我愿意让你带着你妈的骨灰回去一趟大岭坡,但是,但是我还是她的丈夫,我,我不希望,我死了以后,孤苦伶仃地躺在地下,我,你,我……”
张安顺说话变得有点语无伦次和吞吐起来,好像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了一样。
“你是想说,将我妈的骨灰再送回来这里安葬,是吗?”
“是,我,我知道我有点自私,但是,但是我毕竟还是她的合法丈夫,而且张桓也是他的孩子,这点,你能够明白吗?”
大智看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明白,真的,我能够明白,你能够这么做,我,我相信我妈会很开心的,你有权利要求这么做,真的,一点都不过分,也不自私。”
说完以后,大智竟然流下了眼泪,又笑了起来。
这是喜极而泣的泪水,为自己的母亲,也为了张安顺的放下和彻底的释然。
张安顺看到大智这个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次,他们都发出了笑声。
大智伸手擦拭了自己的眼眶里的泪水,张安顺又对他说道:“我还有两件事情,想要麻烦你的。”
“您说就是了。”
“第一件,是帮我约一下老梁和老宋两人,我想见见他们,跟他们说一声抱歉,他们以前的损失,我想弥补回去给他们,不是为了别的,就当是我赎罪,或许他们早已经不再当我是朋友了,我也不敢奢望还能够跟他们做成朋友,但是我就想着,为了犯下的错误,承担起我自己的责任。”
“没有问题,而且,我相信,你和培叔,还有宋总,还有机会成为朋友的。”
“还有机会?怎么说?”张安顺听到大智的话,显得有点激动起来。
“因为,因为你们都年纪大了,年纪大的人,看事情,想事情,会变得更加透彻和淡然,我说的对吗?”
大智笑了笑。
“哈哈…!对,对,老人家不再有什么看不透的事情了。”
“那,第二件事情呢?”
“第二件!唉!我老了,张桓也长大了,很快,我也要见过手里的一切,交给张桓了,我不否认在这一点上,我很自私,亏欠了家铭,但是事已至此,我也不想过多去解释自己的自私了,我希望,你们兄弟俩不要对张桓怀有什么意见,在以后张桓接手我手里的一切之后,如果张桓遇到什么困难的话,你们两兄弟能够看在张桓和你们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份上,帮他一下。”
张安顺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渴望和希冀的神色,面对着大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