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啊,我只看到有一缕【污堕】新权掉在了地上,啊,也有可能是掉在了老骨头你的身上,总之我看好像没人喜欢它,所以就想找个地方把它处理掉。
我可是好心啊。”
“......”
“......”
程实听得大受震撼,巨大头骨听了之后眼中的绿焰差点都停熄了。
祂看了一眼【欺诈】,又看了一眼程实,沉默片刻,一言不发,而后与整座鱼骨殿堂一齐化作无数股白骨洪流,眨眼间离开了此地。
跟【虚无】沟通这件事就很虚无,祂一向不喜欢,与其在这里受气,倒不如躲个清净。
可【死亡】能躲得了,程实躲不了了。
他明显感觉到自已恩主的注视不太对劲,可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口,于是现场就这么尬住。
那双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程实,打量片刻后,来了一句:
“工作服穿的挺合身嘛。”
程实抽了抽嘴角,心道这不是你给我套的吗,我倒是想变回去,问题是,得你动手啊恩主大人。
那双眸子似是看出了程实的想法,轻眨两下唤起一阵虚无的狂风,将程实倒吹出几米。
小头骨滚着滚着就变成了程实原本的模样,当感受到自已长出手脚的那一刻,他就势止住了滚动,一脸尴尬的站了起来。
但他仍没开口,情绪也不如以往活跃,奇怪的是那双眸子也不说话,就只是这么看着他,于是场面再次沉默下去。
有些沉默是为了积蓄能量开口缓解尴尬,而有些沉默则是在......深化僵局。
比如现在,随着时间流逝,局势僵住了。
这一人一神之间似乎生出了一层越来越厚的毛玻璃,将彼此的形象扭曲的映照在了上面,于各自看来,对方的模样都不再是之前熟悉的样子,通通都变了味道。
当然,上述的一切都是程实自已的想法,至于乐子神看他的目光是否有了变化......
他不知道,因为他不敢抬头看。
他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他知道自已骗不过【欺诈】,一旦开口,这条由猜疑引发的裂痕很有可能就会扩大。
程实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已的力量离不开【虚无】的庇佑,并且【记忆】也说了,其他的祂们对自已感兴趣皆是因为【虚无】对自已感兴趣。
所以他不敢轻易打破【虚无】对他的滤镜,将自已放在一个尴尬的境地上,而这份小心翼翼又加剧了当前的僵局。
“......”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程实意识到一旦让这种沉默再僵持下去,场面将会一发不可收拾,自已与【欺诈】的关系也将不复从前。
【记忆】的话确实是离间,但问题是这一场阳谋,祂并没有凭空捏造武器,而是利用程实心里的怀疑充当了武器,并以此来慢慢割开程实与【虚无】的紧密连接。
程实也确实中招了,眼看局势走向崩坏,他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不过这僵局也并非完全无解,因为老甲曾教过他,避免误会的最好方法便是充分交流。
其实误会的产生跟受骗一样,都是被信息鸿沟隔绝在外导致的,只要交流得当,对全局有了充分的信息认知,那么误会自然也就不会产生,人也就不会受骗。
可问题是,一个凡人,如何去跟一位神充分交流?
难道还要当面去质疑对方是否对自已有不利的谋划吗?
怎么质疑,拿什么身份质疑,凭什么质疑?
棋盘上棋子从来只会任凭摆布,哪怕哪一步棋下错了导致棋子被吃掉,难道在这颗弃子被摆入棋盒的时候,它还能对着棋手发怒吗?
不能,因为棋子没有嘴。
但程实有!
程实在老甲的教育下学到了很多东西,其中之一便是将他幼时在孤儿院锤炼出来的脸皮修炼的更厚了。
他看清了当前的状况,知道如果今天不能将眼下的僵局破冰,那在这之后,哪怕他仍然行走在【欺诈】道路上,自已的虔诚也将再不虔诚,恩主的注视也将变得模糊。
虽然他现在嘴上从不虔诚,可心中因为“欺诈”的相性,对所谓的【欺诈】之神,还是有一丝期待和敬畏的。
这无疑是最好的人神关系,无论从哪种角度去看,程实都不想打破这种关系。
所以他只能打破僵局。
而他打破僵局的方式......毫无技巧可言,甚至称得上是简单粗暴。
这位信仰【欺诈】的小丑,此时此刻,居然在【欺诈】面前,选择了用真诚破题。
他开门见山,第一句话便石破天惊,任哪个玩家在场都不可能在问出他嘴里的这个问题。
因为这个问题是:
“恩主大人,您......在害我吗?”
谁说人就不能质疑神?
你不先质疑,如何知道不能质疑?
这是程实最想问的话,也是他在游戏中得知有很多玩家都在怀疑诸神目的时就开始思考的命题,这个质疑曾在他自已成为【虚无】宠儿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但他从未开口问过,甚至都未曾跟其他玩家交流过。
可越掩饰便意味着越恐惧,当棋子明知道自已是颗棋子的时候,大概终其一生,它都会在考虑自已什么时候会被棋手摆布着去当那过河的卒子。
程实觉得自已一定是一颗过河的卒子,但问题是他想知道自已这卒子在过河之后有没有将军的机会,因为只有将了对方的军赢下这场棋,棋盘上剩下的棋子才会有活命的机会。
所以,在无数慎思之后,在全盘衡量之下,他问出了这个几乎相当于自杀的渎神之问。
程实抬起了头,郑重其事的看向了那双星辰之眸,虽然他表情沉稳眼神坚定,但指间亮起的那五张骇叫之面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忐忑与恐惧。
那双星点忽闪螺旋迷转的眸子在听到这句话后突然笑了,笑的......灿烂无比。
祂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已眼前的信徒,眼角微翘道:
“看来恐惧确实是生命最容易迸发出的情感之一,这么看来,追随笔杆子的那群学者们研究的方向的确没错,你能拿到那份【污堕】新权也就不奇怪了。
真是有趣,你......
在怕我?”
“......”这不废话吗,程实不可能在此时说出一个“不怕”,他自知骗不过【欺诈】,于是只能将真诚一以贯之,沉声道,“是,我怕!”
“很好。”那双眸子笑的更开心了,祂眨着眼打量着程实,就像在观察一座艺术珍藏,“你为什么怕我?”
“因为......未知。”程实的回答斩钉截铁。
他知道今天是一场交心局,一场人与神的交心局,他无法确保自已的恩主说不说谎,但为了未来的路能够更加通畅,他只能保证自已绝对真实。
“不对,未知太多了,宇宙深邃辽阔,对人类来说几乎没有已知。
你的回答太宽泛了,所以不对。
再想想,你为什么怕我?”
“......”
程实神色一动,眼神微微下移,但没说话。
那双眸子见他如此反应,哈哈大笑:
“你想到了,但你不敢说。
没关系,我来帮你说吧,因为......
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
程实浑身激抖了一下,他确实想的是这句话,但他没想到乐子神会直接把这话说出来。
这话听的太恐怖了,甚至连语气都像与当时的【记忆】一模一样!
所以,祂在现场?祂听到了?
不,也有可能是祂通过那条【嬉笑嗤嘲】吃到了瓜,可问题是,【记忆】不防备祂吗?
祂就任由乐子神听到祂说了些什么?
“......”
是了,【记忆】不可能防备祂,离间离间,那诛心的话自然是被离间的双方都听到,效果才能最好。
【混乱】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即使这一切都发生在【混乱】的地盘上,发生在【记忆】身边,乐子神还是一字不落的知道了一切。
不过......
恩主大人,既然您说出了这句话,想必一定会给我个解释吧?
程实眉头微蹙,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他同样感受到了【欺诈】的变化,知道眼前这交心局怕是要成了,哪怕这只是他的直觉,但作为一个骗子,程实的直觉一向很准。
所以,那个让自已不敢提及、让【记忆】当作武器的“缘故”到底是什么?
今天,我能得到答案吗,恩主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