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被您对待剑士们的态度吓到了。”岩行将画板立在墙角,稍作沉默后开口,“昼先生,在下想拜托您一件事。”
“嗯?”正摆设画具的昼一愣,转过身,“什么?”
“哪怕在下的同僚们对您失礼,也请您不要在主公面前使用血鬼术。”
“怕我吓到小孩子?”昼歪歪头,然后转回去,取出了画笔,“好吧,不过我会骂回去的,我可不是哥哥那种善人。”
岩行一时失语,最后只是叹了一声便告辞离去。
他没有炼狱先生那样豁达,在确认鬼的过错不该和缘一与昼挂钩之后就转变成了平常心,他的内心依旧留有芥蒂。
但他内心又很清楚,昼是一个哪怕在饥饿中面对稀血也能保持一定克制、能与人交流的鬼,而并非一个迷失本性的鬼。
缘一先生又是一个纯善到面对指责也只会默默承担的人。
【如果缘一先生没有这两个兄弟就好了。】
岩行心中不自觉地冒出这个想法,但很快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一切。
缘一先生在失去妻子之后,哪怕看上去平静无比,但那双眼睛传达出来的悲伤却不能作伪,后来哪怕稍稍平静,却又迎来了那只原本是优秀剑士,现在名为黑死牟的鬼的背叛,他听胧月先生说过,当时缘一先生那温柔的眼眸中,甚至带上了死意。
而现在再度鲜活起来的缘一先生,他的执念全都系在昼先生身上,但偏偏昼先生现在却是一只鬼。
【怀有善意之人却无法获得的善果,何等的命运弄人啊。】
缘一并不知道自已被同情了,他也搬来椅子坐在昼身边,看着昼哼着不知名却轻快的调子,然后动作毫无停顿的作画。
画面中心迟迟不见人影,只是大致留了一块人形的空白,但占据了四分之三纸张的火焰在他的画笔下却犹如要突破纸张跃出一般的绚烂。
【这画的,真的是我吗?】
缘一看着那绚烂而灵动的火焰不可遏制地冒出了疑问。
“哥哥,可以去帮我找一个灯笼吗?”昼小心地取下画纸,放在一边,然后又在画板上放了新的画纸,“一会儿可能要用到。”
“好。”缘一点点头起身,只是出门前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在第二张纸上继续绘画火焰的昼。
缘一很快就带着灯笼回来,一同过来的,还有抱着纸笔的炼狱以及高大的岩行。
他们的到来没有影响到昼的动作,他依旧在专注地描绘纸上的画面。
炼狱只是围观片刻就坐到矮桌旁边继续书写起了自已的见闻,岩行则是在和缘一相顾无言片刻后主动打破了沉默,询问起了有关鬼舞辻无惨的事情。
期间,或许是因为炼狱和岩行都在这里,隐的胆子终于大了一些,给几人送来的饭食,却在昼抬手打招呼的时候,像是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样飞速消失。
以至于昼中途不得不离开了一次画板,找来镜子确认自已到底有没有鬼化。
待太阳落下,圆月初升的时候,昼才放下了画笔,然后小心的将四张画叠在一起,然后用拆掉画板的空架子固定好,“这样就算勉强完成了吧!”
缘一注意到,每一幅画作的中心都是留白,不禁更为疑惑,“不是只画了火焰吗?”
昼从阴影中绕过去,关上了门,闻言回头笑着开口,“凭我现在的能力,可没办法记录神明大人的身姿。”
缘一在微微怔愣之后,偏过头去,“又在说这种话,我可不是什么神明大人……”
“完成了吗!”炼狱也从案牍中抬起头,“我的记录也能告一段落了!”
“呜哇!炼狱先生你吓我一跳!”
“哈哈哈!抱歉!没想到我也有能吓到鬼的一天!”炼狱彻司郎放声大笑,“不过还真是好奇昼先生画出了什么啊!”
“又在奇怪的地方自豪起来了……”昼鼓起脸,蹲下来摆弄灯笼,“真是搞不懂……”
“昼先生这是在做什么?”岩行也对昼的行为十分好奇,“是需要光源吗?”
“嗯,因为我目前的见识只能想到这样描绘当时的状况了。”昼终于找到了满意的角度,“麻烦帮忙把其他的光源熄灭一下!”
而当屋子陷入漆黑之后,昼拿出火折子点亮了灯笼,柔和的光线透过灯笼纸,然后又穿透了画纸,将画纸上的内容映在了空白的墙面上。
层叠的画纸与颜料终于在此刻交织,构成了影像。
画中的人只有看不清的模糊五官,身姿挺拔,衣袍翻飞间带动着周围的火焰一同流转,雪白的剑刃仿佛更是像一道流光一般直直刺出,摄人心魄。
哪怕只是隔着画面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压迫力与威严。
岩行一时间看的有些呆愣,这样的人会是真实存在的吗?
就连缘一自已都怔住了,自已在外人眼中原来是这样的姿态吗?
“嗯,虽然很惊艳,”炼狱彻司郎抱着手臂给出了评价,“但是比不上我亲眼见到的百分之一!”
“哪有百分之一那么多……”昼看上去也不怎么满意,“简直连千分之一都到不了吗!明明画的时候还觉得不错的……果然还是毁掉吧,嗯,拙劣的作品就是要毁掉!”
岩行下意识伸手阻拦,结果昼已经将画作连同画架一同碾碎,“好了!黑历史消除完毕!”
“虽然不及缘一先生的身姿,但还是佳作的!”炼狱抱着胳膊,“实在是让人惋惜!”
“有什么惋惜的,我还会画出更好的!”昼用血鬼术吞噬掉地面的残渣,又哒哒哒跑到呆愣的缘一身边,“哥哥再演示一遍吧!就是你的剑招!现在是夜晚一定会更精彩的!”
缘一这才回神,在短暂的沉默后伸手揉了揉昼的头发,“别闹了。”
“诶——但是,但是啊,”昼看着缘一那温柔的目光,撇撇嘴,“好可惜。”
炼狱和岩行也起身告辞,打算返回各自的住处。
临到分别,岩行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那位真的如同画作上一般耀眼吗?”
炼狱彻司郎手里还拿着自已的手记,闻言嘴角的笑意扩大,“远远不止!”
岩行一愣,那种程度还是远远不止吗?
但炼狱并没有给他更多的询问机会,“那么明天见了!为了按时赶到主公那里可千万要好好休息不要贪晚啊!”
岩行看着离开的炼狱彻司郎,站在廊下沉默良久才拉开了屋门,“都是通透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