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忧只诧异了一下,便让秋思去请她们进来。
王进担忧地看着太子妃微微有点苍白的脸色,劝道:“您若累了,可以让王妃她们先回去,下次您再下帖子请她们来喝茶赏花就行了。”
“本宫没事。”
黎忧嫁入东宫后,一直深居简出,先前还一直“病着”,就算京城各府的夫人想要去拜见她也不敢去的。
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太子妃出来,她们自然是赶紧来拜见。
否则,要让太子殿下认为她们对太子妃不敬,她们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的。
相同道理,如果黎忧此时对权贵高官的夫人们拒而不见,她们会怎么想?
肯定是惶恐太子妃要给她们下马威。
都说内宅不能干涉政事,但男人下朝回家,就是围着内宅女子转的。
她们潜移默化地影响着男人的思维,从而影响朝堂事务、各派的争斗。
要不怎么会有人说“家不宁,则国不安宁”呢?
从前太子未娶妻就算了,如今有了太子妃,黎忧自是要帮他打理好内宅,处理好东宫跟勋贵高官府邸间的关系,自然也就不能怠慢了各府的主母夫人。
“王进,去给本宫倒杯浓茶来。”
见太子妃主意已定,王进也不好再劝了,只能小心地伺候着主子。
……
“臣妇/臣女参见太子妃,愿太子妃万福金安。”
“大家都起来吧,看坐。”
王妃和诰命夫人们按照品级纷纷落座,而她们的女儿,若无封号的就只能站在母亲身边,个个低眉顺耳,规规矩矩,彰显着各府的礼仪教养。
黎忧与她们年龄相仿,却已经梳了妇人髻,跟她们母亲是同个圈子的了。
这让才十六年华的她心里忽然浮起了一点淡淡的沧桑之感。
不过,也好,她不用站着……
咳咳。
黎忧眉眼温婉含笑,“本宫一直都想见见各位夫人,只可惜前段时间却病着,不好召夫人们来东宫,过了病气给你们就不好了。”
“太子妃凤体为重,何况,您病了,臣妇本该入宫侍疾的,又怕我等笨手笨脚只会去添乱,只好在家吃斋念佛,祈祷太子妃安康。”
庆郡王妃忙接话,语气满满的诚恳。
黎忧笑道:“王妃是本宫的嫂子,本宫怎么能让你入宫侍疾呢?”
庆郡王的祖父和楚君羡的祖父是亲兄弟,庆郡王和太子还未出五服,黎忧唤庆郡王妃一句嫂子也没错。
“太子妃作为宗室新妇,哪儿能让嫂子去侍疾,庆郡王妃说这话不是要让世人戳太子妃的脊梁骨吗?”
庆郡王妃刚想接上太子妃的话,对面的卫国公夫人姚氏就阴阳怪气地抢了话。
庆郡王妃脸色顿时就绿了。
她原意是想讨好太子妃,被这卫国公夫人一搅和,仿佛她是在讽刺太子妃的一样。
只是卫国公府不仅是皇后的娘家,二皇子的岳家,也是太子殿下的母族。
即便这些年太子爷几乎不与卫国公府往来,但也没动过他们,大抵也是念着几分旧情的。
而庆郡王府虽是宗亲郡王,但子孙没什么出息,在朝中也没多少实权。
自然不能与烈火烹油的卫国公府相提并论的。
庆郡王妃只能暗恨卫国公夫人拿她作筏子讽刺太子妃。
这个姚氏,真是拿自已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舅母了吗?
还敢在这摆长辈的架子。
也不想想太子殿下认不认。
黎忧笑意不变,转眸看向卫国公夫人。
她穿着一身暗红绣百子图缂丝褙子,头上各种点翠宝石发簪,密密麻麻,都快把头发给遮没了,脸上敷着厚厚的胭脂水粉,也遮不住岁月的痕迹,眼神刻薄,偏要装出一副高贵的国公夫人模样。
黎忧微微挑眉,难怪满京城的贵妇都在背后笑话卫国公夫人就是个土财主?
不过,姚氏的娘家也确实是地方土财主。
现在的卫国公曹通原是老卫国公一个侍妾所出的。
那侍妾是当年老卫国公出外办差时在地方小镇上遇到的,因喜爱她的性子给纳进府。
若非老卫国公膝下就只有曹通这么一个儿子,卫国公老夫人怎么会将他过继到名下,又怎么会让他成为现在的卫国公?
那曹通也是个有趣的,京城贵女他是哪个都看不上,就爱生母娘家的表妹姚氏,要生要死也要娶进门来。
老卫国公舍不得管教唯一的儿子,不顾发妻的阻止,就同意曹通娶了姚氏。
其实,真不是京城的贵妇们看不起小门小户的女子,而是这个姚氏的做派……
面子是要靠自已挣的。
姚氏贪财刻薄就算了,大庭广众之下总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自作聪明,没有半点边界感,时常搞得其他夫人们下不来台。
能怨那些夫人们不带她玩?鄙夷她吗?
不都是她自已作的?
黎忧也早就从夏情她们那里知道了楚君羡这个名义上的舅母是个什么样的奇葩。
此时见她挺着腰,扬着下巴,一副长辈看不上她这个外甥媳妇的模样,心里就好笑。
也难怪连曹皇后都烦透了这个嫂子。
黎忧根本懒得搭理她,只对庆郡王妃微微一笑作安抚,随即就跟肃亲王妃说起了话。
肃亲王是宗令,与礼亲王一样都是楚君羡的皇叔。
只不过相比又怂又不着调的礼亲王,肃亲王任后军都督,兼管刑部事宜,为人严肃公正,能力出众,极得楚君羡的赏识和尊重。
否则东宫大婚,楚君羡也不会请他来宣读先帝遗诏。
相比肃亲王的铁面无私,肃亲王妃是位非常温柔的女子,她出身江南豪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柔似水,吴侬软语。
跟她说话简直如沐春风,连女子都要受不住了,何况是肃亲王这个大男人呢?
难怪肃皇叔多年来只守着她一人,不肯让第三者来掺和他们的婚姻。
见黎忧竟敢不搭理自已,卫国公夫人的脸瞬间拉得跟驴脸一样。
只觉得这个太子妃就跟太子一样惹人讨厌,半点都不知道尊重长辈的。
卫国公夫人自持是皇后的嫂子,二皇子的岳母,总是觉得京城没有哪个贵妇比得上她,谁都必须来捧她的臭脚。
若楚君羡在这里,她还不敢放肆,但黎忧这个太子妃在她眼里,就是个丧父丧母、无依无靠的软柿子。
她还敢不敬她这位舅母!
也不怕被天下人的唾沫淹死吗?
“太子妃,虽然你父母早逝,但怎么也曾经是出身侯府的,可别失了教养才好。”
这话一出,全场直接死寂。
王妃贵妇们齐齐不敢置信地看向卫国公夫人。
姚氏她是疯了吗?
居然敢指着太子妃的鼻子骂她没爹娘教养?
卫国公夫人还不知死活地抬着下巴,半点没觉得自已有错。
她作为长辈还不能教训晚辈了?
黎忧笑了,她这次接见京城贵妇们,本意自然是要交好的,但如果有蠢货冲上来给她立威,她自然也不会放过。
黎忧优雅地端起茶盅,宝石护甲不轻不重地碰一下杯身,“王进,掌嘴。”
“是,太子妃!”
王进一抬手,两个内侍直接凶狠地就把卫国公夫人给拖下椅子,摁着跪在太子妃面前。
王进根本不给姚氏再次开口的机会,狠狠几巴掌就往她脸上抽。
敢骂太子妃,好狗胆!
不抽她抽谁呢?
巴掌声回荡,卫国公夫人直接被打得发髻散乱,首饰全掉在了地上。
“……”
众夫人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是心里又好爽啊怎么办?
不行,身为主母,得端庄稳重,不能笑,绝对不能笑。
姚氏在京城的人缘有多差,由此可见了。
直到她的脸都快被打烂了,牙齿都掉了好几个,黎忧才让王进停下。
姚氏被甩在地上,疼得整个人都在抽搐,嘴巴全是血,还漏风,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她惊惧又怨恨,抖着手,指向黎忧,“你……竟……”
黎忧笑意清浅,“手指也不想要了吗?”
姚氏下意识地收回手,看黎忧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女罗刹。
“我……你……长……”
“卫国公夫人,难道你没听说过天地君亲师吗?君在前,亲在后,太子妃是君,你是臣,别说你今日先出言不逊,挑衅东宫,就算没有,太子妃罚你,你也得受着。”
肃亲王妃温温柔柔地开口,果断就给卫国公夫人把罪名定好了。
挑衅东宫,犯上不敬,有不臣之心,就算太子妃杀了她,都站得住脚,更别说只是赏她几巴掌了。
“肃亲王妃说的不错,卫国公夫人,君臣尊卑有别,你实在是太放肆了,怎可辱骂太子妃?你和卫国公不会平日里就是这么对东宫不敬的吧?”
庆郡王妃随之附和,掩着唇,表情故作夸张。
谁不知道,相比太子殿下,二皇子才是卫国公的亲外甥。
这指不定啊,卫国公暗地里怎么帮着二皇子算计东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