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灵堂后,日头当空,已经正午了,这个时间去见乔氏也不妥当。
叶氏安排了他们先去用膳,又给他们备了客房,等午后再叫下人来带黎忧过去乔氏的院子。
反正叶氏是不想再跟他们两人打交道了。
楚君羡和黎忧对于她的安排也没意见。
屋子里,黎忧又忽然抱住太子爷的腰,小脸蹭了蹭他的胸膛,嗓音嗲得不要不要的,“大人,人家好累嘛!”
太子殿下只觉得一股酥麻从脊背升起,直击天灵盖,整个人都恍惚了。
他深呼吸,抬手揪着她的后领,语气好不微妙,“周围都是孤的人,别演了。”
哦,早说嘛!
黎忧一秒推开他,顾自去倒茶喝,演了半天的戏,真是累死她了。
这趟出差加班真是太不容易了。
好在她演技尚可,对刚刚的白莲花演绎,黎忧超级满意的。
咸鱼真是棒棒哒~
怀里忽然没了温香软玉的太子殿下脸色瞬间就黑了。
这女人……
楚君羡时常怀疑自已才是她的嫔妃,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没良心得很。
再看她拿着陌生地方的杯子就要喝茶,他一把夺了过来。
黎忧傻眼地看着空空的手,“殿下要喝茶就再拿个杯子呀,抢我的杯子干什么?”
楚君羡训她,“陌生地方的东西,你也敢随意吃喝,不怕有毒!”
黎忧:“……”
不是,他们刚不是在孙府吃过饭了吗?
怎么现在就不能喝茶了?
叶氏是疯了才敢给他们投毒吧?
楚君羡:“方才,那些碗筷都有暗卫查过了,我们吃的每一道菜都是叶氏先动过的。”
黎忧:“……”
六六六,敢情叶氏都成了这位大佬的试毒工具了。
不是,大反派的仇人到底有多少,都易容了,还怕别人暗杀他的。
楚君羡露出鬼畜的眼神,微微一笑,“全天下都是。”
黎忧:“……”
吓、吓麻了!
她瞪圆了双眸,又慢吞吞地说:“那殿下,万一别人下的是慢性毒药怎么办?”
那叶氏先吃了也没用啊。
太子爷看似变态实则幼稚的笑容猛地一僵。
他没好气瞪她,“如此,太子妃就等着陪孤一起中毒算了。”
让她跟他抬杠。
黎忧眨眨眼,“跟殿下同生共死啊,我没问题呀。”
楚君羡:“……”
太子爷的耳朵发烫,他掩饰性地倒了杯茶,一口闷。
黎忧又傻眼了,“殿下,你不是担心这茶具和茶有毒吗?”
您老现在喝又是几个回事?
不、不是他拿自已给她试毒吧?
啊,咸鱼有点害羞了怎么办?
楚君羡面无表情地说:“暗卫查过了,没毒。”
黎忧:“……”那你还抢我杯子干啥?
就是故意耍她玩是不是?
幼不幼稚?鬼不鬼畜?
黎忧木讷着脸,心里那名为“初恋”的东西直接灰灰哒了。
楚君羡漫不经心地转着茶杯,“孤是教你不管去哪儿,做什么事情,都别忘了警惕心。”
黎忧:“即便是对殿下?”
楚君羡看她,“是,即便是对孤,你也别交予十分的信任,否则,有一日,你想杀孤,就做不到一击必杀了。”
黎忧:“……”
算了,这男人眼看着是又犯病了。
黎忧学着他,抢过他手里的茶杯,倒了杯茶,一口闷。
楚君羡:“???”
楚君羡:“!!!”
太子爷的头顶差点冒烟,“你、在、做、什、么?”
黎忧无辜地与他大眼瞪小眼,“殿下,这茶杯本来就是我的。”
楚君羡:“……孤喝了!”
“我看到了呀。”
“……”
看到了那她还拿他的杯子去喝的?
太子爷看着那杯子,眸光又落在她水润的红唇中,喉结不觉滚动一下。
他侧了侧身体,似在掩饰什么。
黎忧仿佛看不到男人的别扭,清澈的眸子好不无辜,“夫君,咱们都亲吻过多少次了,还计较这个啊?”
楚君羡:“……”算了,毁灭吧!
眼见太子爷真要炸了,黎忧连忙收起自已作死的小尾巴,清了清嗓子,“对了,殿下,你去看了孙将军的遗体,可发现什么端倪?”
楚君羡:“……哼!”
黎忧心虚地摸摸鼻子,对他笑得好乖好乖,软软地拽住他的袖子,“夫君,咱们现在说正事。”
“没有。”
楚君羡语气冷冷淡淡的,却没有拽回自已的袖子。
黎忧坐在他身边,单手撑着脸颊,“所以,孙将军真是猝死的?”
“嗯。”
“咦?殿下会验尸?”
“翻过一些书籍,略知一二。”
这下子黎忧是真的震惊了。
古代仵作是贱籍,别说尊贵如楚君羡这位帝国储君,就是寻常百姓都嫌弃晦气。
他竟会去看仵作相关的书籍。
至于略知一二?
黎忧肯定是不信的,能短时间内就判定死因,怎么可能只是懂个皮毛?
楚君羡被她崇拜的小眼神看得口干舌燥,抬手又喝了一杯茶,喝完发现,还是那个杯子。
他薄唇微抽,红着耳尖的同时也自暴自弃了。
反、反正两人什么事情没做过?
她都不介意,他堂堂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太子爷又又又灌了一杯茶。
黎忧狐疑地看他,有这么渴的吗?
孙府中午的饭菜不咸啊。
楚君羡目不斜视,就是不与她对上视线。
黎忧没发现男人的小心思,好奇地问:“殿下怎么会想看仵作验尸的书籍?”
他是太子,又不用跟大理寺或刑部官员一样需要去断案的。
楚君羡神色微顿,平静地说:“战场需要。”
黎忧怔了怔,也沉默下来,并没有问他,为什么战场需要验尸技巧的。
她略过这个话题,“这些日子,锦衣卫可有查到孙将军生前或是家族史上有什么隐疾?”
比如心脏病什么。
但一个能在千军万马中杀敌、驰骋沙场的将军怎么可能有心脏病?
楚君羡淡淡摇头,证实了黎忧的猜测。
黎忧叹了一口,“等下午我见了乔氏再试探一下吧。”
“不过,孙将军之死,孙夫人是一点都不难过,看着心情还不错。”
楚君羡挑眉,“嗯?”
叶氏在大门口的伤心,可是人人都有看到了。
黎忧歪了一下脑袋,“孙夫人发髻上的玉簪雕刻的是蝉戏珠,那是京城宝庆楼前两日才推出的新款式,还有她的鞋子虽是素色,但鞋面却是江南新出的流光锦,鞋头还镶嵌着硕大漂亮的珍珠……”
一个刚死了丈夫的女人,悲痛交加之下,还能有心情打扮自已吗?
更别说孙氏竟还关注着京城时下最新款的珠宝样式了。
黎忧眼中看到的孙夫人就是一副“升官发财死老公”的喜庆模样。
她的伤心全是做戏,流于表面的。
黎忧缓缓道:“要么是孙夫人真的恨透了孙将军,要么就是她早对孙将军的死有所准备,所以也没必要难过的。”
楚君羡摩挲着手里的茶杯,还没说什么,暗卫就来求见。
“殿下,太子妃。”
暗七单膝下跪,呈上一个木匣子。
“锦衣卫探查到,十月二十九,也就是孙将军暴毙的那夜,孙夫人曾吩咐下人处理掉一个匣子。”
只不过那下人是个滑头的,见匣子实在精美,还装有香料,便起了贪婪之心,将匣子私藏起来,谎报叶氏说处理了。
这两日见府里乱糟糟的,谁也没关注她,就偷偷地把匣子拿到永平府下的小镇去死当。
如果不是锦衣卫密切关注着孙府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也不会发现那下人的行踪。
“香料?”
黎忧看了看那匣子,但没自作主张,而是望向楚君羡。
“可试过?”
其实楚君羡不问也知道,如果有问题,暗卫绝不敢呈到他,或是说黎忧的面前来。
暗七回道:“殿下放心,无毒。”
楚君羡微微颔首,暗七很有眼色地把匣子放到太子妃的面前。
黎忧打开匣子,里面放着一个个香炉样式的铜盒,盒盖刻着喜鹊登枝的花纹,还镶嵌着宝石,极为精美。
这样做工的香盒在权贵中不算过于贵重,但也算稀奇,一般人哪儿舍得扔?
而且喜鹊登枝?
“这盒香料不会是孙将军送给孙夫人的吧?”
暗七道:“太子妃所言不错,是孙将军给孙夫人的聘礼。”
黎忧:“……”
叶氏这得多恨啊,才要连聘礼都扔了?
不对!
黎忧旋开铜盒,用一个小勺子舀了一点香料,正想垂首去嗅,楚君羡握住她的肩膀,阻止她。
她抬眸迎上他幽深的视线,轻轻一笑,“殿下放心,我有分寸。”
楚君羡薄唇微抿,到底没阻止她。
“沉香、白檀香、青木香、甘松香……”
黎忧顿了顿,还有,“麝香和零陵香。”
其他成分便罢了,但这麝香和零陵香……
即便黎忧不说尽,见惯了后宫各种阴暗手段的楚君羡怎么会不知那两味香的作用。
“臣妾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根据古方十香丸改造的,平日屋内或衣物用此香薰,能使人口及身体均香,还有美容养颜之效。”
只不过这种美丽是需要代价的。
黎忧呢喃,“难怪孙夫人嫁给孙将军多年都不孕的。”
怕是除了夫妻感情越来越冷淡,更重要的是,叶氏的身体早被这香给祸害得怀不上吧?
“孙敬忠何至于此呢?”
纵然他于国再有贡献,也无法让黎忧不心生厌恶。
这种男人,太渣太狠了。
何况,当年不是他自已死乞白赖要娶叶氏的吗?
软饭硬吃,说的就是这种大渣男了。
楚君羡剑眉紧蹙,显然对这个从前的下属待发妻的狠心作为完全看不上。
黎忧摇摇头,“连齐家都做不到,就算再有能力,后院起火,家宅不宁,到最后连命都搭上了,有再大的抱负又能如何?”
楚君羡不语,也是赞同她的话。
只是,到底孙敬忠曾经对他也算忠心,为他办过不少实事,如今人已死,太子殿下也不想过多去论他的私德。
楚君羡伸手将匣子合上,让暗七带下去,不许她再多接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