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不少暗卫被他打伤,暗七接住被震飞的自家首领,连忙取代他的位置,挡住大开杀戒的主子。
黎忧不是第一次看到神志不清的楚君羡,每次月圆夜,他杀够了总会跑来找她粘着。
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犹如凶兽一样肆意收割他人性命的楚君羡。
害怕吗?
黎忧心脏沉得喘不过气来,眼眶酸胀得厉害。
怎么会这样?
今日明明是初九,并非月圆之夜。
就算傻子也能猜到楚君羡这是被人算计了。
“去前殿,把礼国公世子带过来,让时督主稳住前朝,还有去找贵妃娘娘……”
黎忧吩咐完暗卫,推开要带走她的王进,不顾危险,毫不犹豫地跨入暖阁中,眸中泪珠坠落,颤抖地喊道:“夫君!”
正要拧断暗七脖子的楚君羡倏而僵住,眸中混乱的红光闪烁着,有什么在剧烈地挣扎着。
劫后余生,暗七赶紧趁此机会挣开了主子的钳制,紧绷万分地挡在黎忧前面。
“娘娘,陛下已经完全失去神志,比平时月圆之夜还危险,他不一定会认得您的……”
若是陛下一不小心伤了皇后娘娘,暗七都不敢想象,等陛下清醒过来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更别说,暗七早就将皇后当做他们的女主子,对她的心性和手段心悦诚服。
在他们的保护下,让主子受伤,就是暗卫最大的耻辱。
黎忧没有应,只轻声道:“你们都退下。”
“娘娘……”
“暗卫听令,全部退下,除了礼国公世子外,谁也不许踏入暖阁中。”
黎忧嫁入东宫后,楚君羡就给了她等同于他的权力,甚至在他将王进和暗七他们派过去保护她时,曾下令过,往后他们的第一主子是黎忧。
她的命令高于他。
暗七等人表情变了变,暗卫深入骨子里的忠诚不允许他们违背主子的指令。
即便再担心,他们也只能在确认屋子里的刺客全部死透了之后,心情沉重地离开。
门关上,屋子里的血腥味更浓了,那满地横着的尸体,让原本奢华高雅的暖阁犹如恐怖现场。
但黎忧却似无所觉,眸光一直落在定定地站在原地,浑身鲜血,神色苍白透着杀气狰狞的男人身上。
他眉眼凝着厚重的戾气,沾满血的双手时而握紧,时而松开,体内像是有两个灵魂在撕扯。
一旦杀戮再次吞噬理智,屋子里唯一的活人,黎忧可能会成为他手下的亡魂。
但她抿了抿唇,没有半分退怯地朝他一步步走去。
反而是刚刚大开杀戒,仿佛要灭掉所有活物的男人受惊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夫君,是我!”
“走!”
楚君羡神色狂乱,低吼出声。
他这个样子,黎忧怎么可能走?
她猛地扎到他怀里,死死地抱着他,不给他挣扎拒绝的机会。
“太子哥哥!”
楚君羡僵住,头疼欲裂地想推开,又有一瞬被杀意控制,可手还没落在她的脖子上,他又猛地一掌拍到自已的心脏处,毫无一丝留情。
“噗!”
“夫君!”
楚君羡吐出一口鲜血,黎忧慌乱颤抖地扶住他。
他猩红的目光盯着她,明明犹如野兽般可怕,却是宁愿杀了自已也不愿伤她半分。
“忧……”
楚君羡沙哑的嗓子像是垂死的猛兽在呼唤自已的伴侣。
黎忧从未有这么一刻,心如刀割,惶恐不安至极。
她扶着他,泪如雨下,“夫君,你撑住,你不许有事,你听到没有?你答应我的事情还好多都没有做到的!”
“忧……”
楚君羡艰难地抬手,似乎想摸摸她的脸,但又猛地僵住。
他手上的血染红了他的双眼,脏!
黎忧却丝毫不在意地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已的脸上,根本不管她身上会染了多少血。
她眸中的泪珠掉个不停,“不脏的,如果脏,我也陪着你一起脏。”
“但你不能失约,否则我会很生气,然后,我就不要你了!”
“咳咳……”
楚君羡唇角又溢出鲜血,泛着血红的眼眸看她时,看似如魔鬼般凶狠暴戾,实则满满全是委屈。
黎忧眸光颤得厉害,小心翼翼地擦掉他唇边的血,“你说过要护我一辈子,要让我当最尊贵的皇后,让我一生开怀的……你知道的,我很讨厌,非常讨厌失约的人,太子哥哥,夫君,你想我讨厌你吗?”
“不!”
楚君羡无措地想要抱住她,可刚刚他给自已的一掌又太狠,几乎要废掉他自已,导致此时连抬手都万分艰难,只能无助又恐慌地盯着她。
黎忧心口酸涩疼痛得厉害,“那你一定要坚强,不能死,不然我就再也不当你媳妇了,还要一辈子都讨厌你,然后很快就抑郁死了,到了地下,我也不跟你相认,来世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方才还要屠尽一切的杀神男人此时瞪大双眸,眼里全是害怕和伤心。
黎忧颤抖着手捧着他的脸,“我只是这么说而已,你就很伤心了,那你想想,你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忧……咳咳……”
楚君羡见不得她哭泣,看着她一颗又一颗的眼泪往下掉,心脏比刚刚那一掌下去还疼无数倍。
可他现在的心脉几乎碎掉,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从前强大犹如天神,似乎永远不会失败的男人此时无力地倒在她的身上,“不……哭……”
他想说他死不了的,可张口却全是鲜血。
意识的最后,是她恐惧绝望的目光。
就算让楚君羡死,他也会死不瞑目的。
忧忧……等他!
……
在金銮殿上久久等不到新帝的百官躁动了起来,不知是谁提议,所有人就想涌到后面去寻人。
然而,官员们还没踏出一步,整个金銮殿就被东厂番子包围了起来了。
一身大红麒麟袍的时妖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只是一双眸子冷得可怕。
“各位,还是留在金銮殿静候的好。”
不少官员纷纷对时妖怒目而视,“时督主,你这是想做什么?”
“是啊,今日新帝登基,岂容你放肆?”
“东厂莫不是想造反吗?”
时妖懒懒抱胸,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那几个上蹿下跳的官员,“本座还是第一次听说东厂也会造反的?怎么?本座一个宦官出身的,造反了得了皇位送给你家吗?”
那官员被噎得一脸五颜六色的。
“你……时妖,是不是闻贵妃命你挟持百官的?”
时妖懒得搭理那个官员,一看就是被推出来当炮灰的衰鬼,杀了他,时督主还嫌弃脏手。
那官员见时妖鸟都不鸟他,脸色更难看了,然而还没等他继续哔哔,一个东厂番子疾步进来。
“禀督主,三皇子带领着三万禁军,还有金山卫的陈总兵从神武门闯了进来,说是得知有宵小要暗害陛下,特来护驾。”
时妖被气笑了。
“护驾?本座看他是想逼宫吧?”
时妖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礼国公温霁,“礼国公掌管十万禁军,有什么想说的吗?”
温霁淡淡地掀起眼帘,“禁军内部是什么情况,时督主不知道?”
连曾经的卫国公都能收买一支禁军为他所用,就更别说三皇子了。
真正控制在礼国公手里的禁军其实还没有一半。
时妖意味深长地挑眉,“哦,本座还想着是不是礼国公与三皇子齐力唱一出双簧戏呢。”
随着时妖的话,百官惊疑不定的目光也落在礼国公身上。
难道礼国公真的和三皇子联手要逼宫了。
不过,他们真的是小看三皇子了。
谁能想到,太上皇最看不上,京城权贵也不将之当回事的三皇子,今日能给他们这么大的“惊喜”。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收揽这么多的禁卫军,还能得到金山卫的支持。
难道其中也是礼国公牵的线?
温霁:“……”
温霁都快要被气笑了。
“时督主也不想想待会儿三皇子杀进来,你还能不能有命在,却有心情在那污蔑本国公?”
“哎呀呀,礼国公别生气嘛,本座就是问问,您老说不是,那就不是喽,干什么这么激动?”
时妖笑得跟个妖孽似的,“再说了,本座对陛下忠心耿耿,如果三皇子要对本座动手,那他就是对新帝大不敬,意图谋逆,大家在这,给本座做个见证!”
温霁:“……”
百官:“……”
要不要脸啊这人?
就他还对新帝忠心耿耿。
京城里就是条狗都知道,时妖是闻贵妃的人。
就在整个金銮殿闹哄哄的时候,三皇子带着人终于到了。
楚少蒿一改从前窝囊的样子,提着剑,整个人雄赳赳、气昂昂,仿佛翻身农奴把歌唱,自此他就是大周的主人了。
时妖挥挥手,让东厂番子们无需拦着楚少蒿,似笑非笑地开口:“三皇子,逼宫呢?”
楚少蒿:“……”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但世人最是讲究一个正统,若他今日被安上一个夺权篡位的名头,之后就算能登基,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江山别想坐稳,他日史书记载,还会遗臭万年。
楚少蒿跟他那个老子一样,爱面子,哪儿愿意让自已背上这么个臭名。
他咬了咬牙,“时督主慎言,本皇子是得到消息,说是有人要对新帝不利,才连忙联络陈将军勤王救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