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协议签好后,苏大柱和刘春花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他们脚步急促,头也不回,仿佛苏妙妙是什么瘟疫一般。
随着他们离去,病房内的空气终于恢复了平静,先前那种压抑的紧张气氛也随之散去。苏妙妙微微闭了闭眼,似乎想将刚才那一场令人窒息的纷争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医生走到苏妙妙的床边,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确认她的呼吸平稳,脉搏尚算有力后,脸色缓和了些。他语气温和地叮嘱村长:“病人的情绪刚刚受到刺激,现在情况暂时稳定了,但还是不要再让她受任何激动,尽量让她好好休息。”
村长点了点头,沉声应道:“明白,谢谢医生,辛苦您了。”
医生转头看向苏妙妙,目光中带着几分关切与怜惜,他轻声叮嘱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不要再去想那些让你烦心的事,养好身体才是最关键的。”
苏妙妙抬起眼帘,视线缓缓地在医生、护士、村长和公安关切的脸庞上逐一划过,脸上的表情渐渐有了变化,感动,释然,她脸上的心灰意冷渐渐褪去,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她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虽然有些疲惫却带着释然的笑容:“谢谢你们,你们放心,我想明白了,就算爸妈不爱我,还有你们这么多人关心我,我会好好的。”
众人见她不再像刚才那般万念俱灰,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想活下去就好,刚刚看苏妙妙的模样,他们是真怕她被苏大柱和刘春花伤到,生出轻生的念头。
医生医生听到苏妙妙的回应,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点了点头:“这就对了,你的身体不用担心,我刚刚检查过了,你吐的那口血反倒是把压抑在心中的郁气给排了出来。往后只要好好调理,还是能慢慢养回来的。”
听到医生的话,众人担忧的神情都松了不少,特别是两个公安,脸上原本隐约的愧疚之色也散去了不少。
苏妙妙见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擅长医术,自然知道怎么用精神力改变自已的脉搏,又显得合情合理。她刚刚故意吐血,只是为了吓退苏大柱和刘春花,让他们觉得自已完全是个累赘,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迫不及待地提出分家,可不想让这些关心她的人担忧或内疚。
她轻轻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声音依然虚弱但带着几分轻松:“我会好好养身体的。”
医生见她确实想开了,这才完全放下心来,点了点头,说道:“那好,你安心休养,我就先去忙其他病人了。”说完,他对村长和其他人点了点头,走出了病房。
两个公安对视一眼,跟着医生出了病房,似乎是有话要问他。
护士重新为苏妙妙倒了一杯温水,柔声道:“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叫我。”说完,她贴心地将被子整理了一下,这才转身离开。
病房里逐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苏妙妙和村长两人。
村长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起一个布袋,递到苏妙妙手里:“大丫,这是你这几天的口粮,我问过了,医院有食堂,只要出点加工费,他们就能帮你做饭,每顿五分钱。”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递给她,“这些钱你先拿着用,等以后有钱了再还给我。”他没说直接给她,是担心苏妙妙心不接受,这孩子若是知道占人便宜,也不会在家当了那么多年的老黄牛。
苏妙妙微微一愣,看着村长手中的钱,心里一股暖流涌上来。两块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村长的这份好意却是实实在在的。她没有推辞,接过钱,感激地说道:“谢谢村长,我会记住您的好意。”
村长慈祥地笑了笑,摆了摆手:“谢什么,能帮你一点就帮一点。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苏妙妙沉思了片刻,轻声说道:“我出院后,打算从家里搬出去。不知道村里有没有空的房子可以租给我住?我记得山脚下有一间茅草屋,能不能搬到那里去?”
村长点点头:“山脚下那间茅草屋是有,虽然挺破的,但修一下还是能住人,但你每年得给村里五毛的租金。这也是为了堵住村民们的嘴,免得有人说你占了村里的便宜。”
苏妙妙自然理解村长的苦心,点头说道:“我明白,村长,谢谢您的照顾。”
村长见她这么懂事,面色也柔和了几分,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既然你决定住那里,我这两天就让家里的几个儿子帮你修一下屋子,等你出院后就能直接搬进去住。”
苏妙妙心里一阵感动,觉得村长对她实在是太好了,为她考虑得这么周到,忍不住又道了一声:“谢谢村长,您真的帮了我太多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报答您。”
村长笑着摆了摆手:“报答什么的先不说,你先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苏妙妙微笑着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感激:“我会的,村长。”
见她没什么事,村长便起身告辞,轻轻带上了病房的门,病房内又恢复了宁静。
大概半个小时后,原以为已经走了的两个公安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网兜。
两人脸上带着歉意,年纪稍大的公安率先开口,声音带着愧疚:“苏妙妙同志,今天的事情我们真是对不住。没想到我们来了解情况,反倒害得让你吐了血。”
他将手里的网兜放在了苏妙妙的床头柜上,稍微往前推了一推:“这些是我们的赔礼,我们问过医生了,这麦乳精和奶粉对你的身体都好处,这些鸡蛋糕你这几天住院可以吃,还有这些糖,医生说因为你长期营养不良,有些低血糖,头晕的时候可以含一块。”
另一位公安也跟着点了点头,脸上尽是关切的表情,大概是心里有愧,他有些紧张地看着苏妙妙,显得有些局促。
苏妙妙没想到他们竟然是给她买东西去了,顿时就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她吐血都是装的,却让这两位责任感强的公安产生了愧疚感,说起来刚刚分家的事情,这两人在中间也起了个威慑的作用,也算是帮了她的忙。
她连忙摆手道:“两位公安同志,你们真的不必这样,我吐血的事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以我妈的性格,就算不是今天,等我出院回家,她肯定也会闹一场。今天有你们在,事情还算顺利解决了呢。况且医生也说了,那口血将我压在心里的郁气排了不来,对我的身体不仅没有害处,还有好处,所以你们不用觉得愧疚。”
年轻公安却摇了摇头,表情依然严肃:“你没事是因为你运气好,但我们带苏大柱和刘春花过来时,确实没有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这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职,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苏妙妙同志,这些东西你就收下吧,这样我们心里也能好受点。”
苏妙妙见他们态度坚决,有些无奈,知道再推辞下去反而会让他们更加内疚。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我就谢谢你们了。”
果然,两人见苏妙妙愿意收下东西,脸上露出一丝放松的神色。
唉,坏人总是心安理得,好人却总是容易心怀愧疚。
苏妙妙想了想,从系统商城中花了20积分,买了两张平安符,直接用在两人身上。
平安符顾名思义就是保平安,但这平安符只有在这样的无灵世界才有用,所以特别便宜,但对两个职业有危险性的公安来说,却是最合适的,算是她对两人的回报吧。
两人见苏妙妙状态还不错,事情又办完了,两人也没有再多逗留。
年纪稍大的公安说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有什么事尽管联系我们。”
苏妙妙笑着点点头:“好的,谢谢你们。”
病房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人进来,苏妙妙也不好进空间,将之前没吃完的半个馒头就着灵泉水吃了,就躺下闭上眼睛,看似在睡觉,实际上却是透过小六看苏家的动静,反正也无聊,就当吃瓜。她倒是要看看,没有原主这个老黄牛,苏家人这么多活会落在谁的头上。
苏建军和苏兰兰放学回家,一进门便习惯性地直奔堂屋的饭桌。平时原主总是早早地为他们准备好两碗水,方便他们一回来就可以解渴。然而今天,饭桌上空空如也,没有熟悉的水碗,竟显得格外冷清。
“苏大丫竟然没给我们准备水?”苏建军皱起了眉头,眼中浮现出不满。
他随手将书包丢在桌上,动作中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懒散:“等爸妈回来,我一定要告诉他们,罚她今晚不能吃饭。竟然敢偷懒!”
苏兰兰语气里带着同样的不悦:“苏大丫肯定是在厨房做饭,我去让她给我们倒水。”说罢,苏兰兰抬起脚步,迈向厨房,心里还暗自埋怨苏大丫。
苏建国在县里读初中,平时都住校,只有周末才会回家,而苏建军和苏兰兰是在乡里的小学上学,每天都是走路上下学。原主觉得两人辛苦,总是会提前给两人准备好水,让两人一回来就可以喝。
原主觉得自已是姐姐对弟弟妹妹的照顾,却不知道在苏建军和苏兰兰眼里,她就像是古代伺候少爷小姐的丫鬟,理所当然地接受她的照顾,还对她没有一点尊重,甚至直呼其名,连声姐姐都不愿意叫。
苏兰兰来走进厨房,发现厨房里冷锅冷灶的,也没有苏大丫的身影,皱了皱眉,难道苏大丫忘了做饭的时间,还在地里没回来?那他们今天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她不得饿惨了。
“苏大丫不在厨房,可能还在地里。”苏兰兰回到堂屋,不满地对苏建军抱怨道。
苏建军却丝毫不关心苏妙妙的去向,只是不耐烦地吩咐:“那你给我倒碗水,走了这么久的路,我都快渴死了。”
苏兰兰嘟了嘟嘴,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去碗柜里拿出两个碗出来,再倒好水送到苏建军的手里。她知道自已在这个家虽然也算受宠,但却是比不上苏建国和苏建军的。
苏建军接过水,几口便喝了个干净,擦了擦嘴后吩咐道:“你去把苏大丫叫回来做饭,我都要饿死了。”
苏兰兰苏兰兰心里满是抱怨,抱怨苏妙妙,抱怨苏建军,但她不敢表现出来,低头嘟囔了一句:“知道了。”然后走向门口去找苏妙妙。
刚走到院门口,苏兰兰抬眼便看见苏大柱和刘春花气势汹汹地往家里走来,两人的脸色阴沉得吓人,像是刚刚经历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苏兰兰顿时有些害怕,快步迎上去,故作乖巧地说道:“爸妈,你们回来了!苏大丫还没有回来,饭也没做呢,二哥都饿了。”
她知道,如果提起苏建军的饿肚子,父母会比听她说自已饿更生气。果不其然,她这一句话瞬间激起了刘春花的怒火。
“别提那个小贱人!”刘春花猛然停下脚步,语气中满是恼怒,声音尖锐地在院子里回荡,“以后我们家没这个人了!”小偷没抓到,钱没有找到,还被公安训了一顿,连苏妙妙的工分都没有保住,她现在心里憋着一肚子火。
苏兰兰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刘春花从来没有这么凶过她,怯怯地看着刘春花,小声地问:“妈,发生什么事了?苏大丫她......她到底怎么了?”
“那小贱人.....”她正要开口,苏大柱忽然一把拉住她,目光扫过院子外围着看热闹的左邻右舍,低声呵斥道:“进屋说!这一天丢人还不够吗?”
苏兰兰顺着父亲的目光,发现院外有不少邻居正探头探脑地望着他们家,眼里满是好奇与窥探,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家里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刘春花冷哼一声,随即怒气冲冲地朝堂屋走去,步伐带着几分急促。
一进堂屋,苏大柱没有丝毫停顿,坐下来后第一句话便是:“兰兰,去给我和你妈倒碗水。”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今天来回奔波了两趟县城,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嗓子早已干得不行了。
苏兰兰此时可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连忙倒好水,小心翼翼地递到两人手中。
苏建军看两人的神色,也不敢说话,只能静静地等着。
刘春花接过碗,手指因为长时间的怒火微微发抖。她一口气喝下半碗水,才稍稍缓和了情绪,但脸上的怒色依旧未减。
苏大柱喝完水,沉默了片刻,像是压抑着情绪,缓缓开口:“今天,家里被偷了,钱、粮食、两只猪、四只鸡都被偷了。”
“什么?!”苏建军一听就跳起来,连忙跑进自已的房间一顿翻找。
不一会儿他跑出来,眼中满是焦急和愤怒:“爸!我的钱也被偷了!小偷抓到了没有?钱能不能找回来?”他说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似乎指望苏大柱马上给他一个交代。
苏兰兰也想去看看自已的钱在不在,但她想了想,生生忍住了,若是被偷了,那她去找也没有意义,但若是还在,她若是找出来,现在家里这种情况,这钱肯定是要上交了,她还是等会儿没人的时候再看吧。
苏大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心情烦躁,语气中透着不耐:“你那点钱算什么?家里可是丢了八百块钱,粮食、两只猪、四只鸡都没了,你还在这里叫嚷!”
他一次觉得儿子有点蠢,这个时候竟然还惦记着他那点小钱,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苏建军被苏大柱的话怼得脸色一变,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把抱怨咽了下去,站在一旁不再多言。他也不是一点脸色都不会看的人,可不敢在这个时候顶撞苏大柱,只能愤愤地踢了一脚身边的桌角,发泄着自已内心的焦虑与愤怒。
“我们已经报了公安。”苏大柱继续道:“但没有找到嫌疑对象,这钱多半是找不回来了,所以以后家里会有些困难。”
他看向苏兰兰,苏兰兰心中“咯噔”一下,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苏大柱无情又冷硬的声音响起:“以后苏兰兰你就在家里干活,帮忙分担一下,学就不用上了。”
这句话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在苏兰兰的耳边炸响,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脑袋嗡嗡作响。
她不能上学了?还要在家里干活?凭什么?
她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家里从来都是苏大丫干这些活儿,凭什么现在全都要她来承担?
她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即说道:“不是还有苏大丫吗?这些事一直是她在做,家里的活她都干得好好的,为什么不让她继续做?她才是大姐啊!”她语气急切,恨不得立马把这不幸重新推回苏大丫身上。
苏大柱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眉头紧锁,眼中掠过一丝被反驳的不悦,冷声道:“大丫今天在地里晕倒了,送去县医院后,医生说她身体已经撑不住了,不能再干活了。她还吐了血,所以,我和你妈把她分出去了。”
苏大丫不能干活了?还被分出去了?
这怎么可能?苏大丫一直以来干活都很利索,怎么忽然就病得这么重,连活都干不了了?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心中愤愤不平。她才不相信苏大丫真的病了,肯定是装的!
“苏大丫肯定是装的!” 苏兰兰带着急切和愤怒脱口而出,声音中透着激烈的不满。她倔强地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怀疑:“她之前一直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就病得连活都干不了了?她肯定是装的!”
“爸,你让苏妙妙回来,她肯定能干活!”苏兰兰看向苏大柱,眼神中带着一丝希冀,希望他能去揭穿苏大丫的“伪装”,只要苏大丫继续回家干活,那一切就可以恢复原样,自已能继续上学,也不用承担那些繁重的家务。
苏大柱的脸色依旧阴沉如铁,没有任何动摇的迹象。他冷冷看着苏兰兰,眼中没有丝毫温情和理解,只有一种冷漠和不耐烦:“你觉得要是大丫在装病?我和你妈会看不出来?医生会看不出来?公安会看不出来?就你聪明是不是?”
苏大柱的声音低沉而压抑,透着一股隐隐的怒气,“她吐血了,那身体随时会死,若是死在外面就算了,要是死在家里,公安来找我们麻烦怎么办?”
他声音冷厉,似是要打断了苏兰兰的妄想:“大丫已经分出去了,这事没得商量,家里的活你接下来,明天就去退学,不想干就滚,这个家不养闲人。”
显然,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苏兰兰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刘春花,眼中满是乞求。妈平时最疼她了,肯定舍不得让她放弃学业,也舍不得让她辛苦干这些活儿。更何况,没了苏大丫,家里的家务也应该是刘春花负责的,为什么要她承担?
刘春花之前一直冷眼看着,对苏兰兰的不懂事其实是有些恼怒的,但毕竟是疼爱了这么久的女儿,她还是压下心中的怒气,耐着性子安抚道:“兰兰,你看看村里还有几个女孩子在读书的?爸妈对你已经够好了。现在家里困难,大丫又不中用了,我和你爸每天还要下地,你忍心让我和你爸这么辛苦吗?”
“你这么大了,也该帮家里干活了,爸妈也是为了你好,否则以后什么都不会做,可找不到好婆家。”她十分熟练地将用在原主身上的话术用到苏兰兰身上。
苏兰兰听到这话,如坠冰窖,心中的希望一点点破碎。她的双手在身侧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几乎让她发抖,但她知道此刻再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若是她再反驳,两人是真的会将她赶出去,她从来不怀疑她爸妈的无情。
她垂下头,从喉咙里挤出一句:“知道了,爸,妈。”低垂的眼里却满是恨意,有对苏大丫的,有对苏大柱和刘春花的,甚至有对苏建国和苏建军的,这一刻,她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