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下午的课是班会课。在班会课上,大麦先收取了所有学生的寄宿费用,然后交给了米旗,让米旗计算一下能够维持多久。紧接着的内容是要立新的学校的校规。班会课由大麦来主持,按照规定,所有的人都出席,包括体育老师。
大麦宣讲道:同学们,这个校规,是以前的,已经老了。现在同学们接受的教育,都是城里的,所以首先,同学们不要惊奇,不要对别的学校的同学讲你们的老师们是怎么开展教育的,因为如果别的学校知道了我们这样先进的大城市的教育方法以后,就会纷纷模仿,这样,同学们就没有优势了,同学们没有了优势以后,到考试考初中,同学们就不一定能考进城里最好的初中,明白吗?
学生们说:明白。
大麦继续道:现在的教育是很新的,你们里面的优秀同学,甚至可能直接跳过初中,进入大学,而且不是做大学的学生,而是教授,明白了没有?所以,千万不要对别人包括你们的家长说老师们的上课方式,如果老师发现谁说了,谁就肯定不能当教授了,明白了没有?明白了没有?
学生们纷纷点头。
大麦高声呼道:那你们小学毕业以后想做什么?
所有学生应声呼喊道:大学教授。
大麦说:好。现在我们开始改学校的规定。我们这个会议是很民主的,必须得到在场所有人的同意,才能通过。现在同学们把桌子都拼一下,拼成一个圆。
很快巨大圆桌就拼成了。
大麦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招呼大家随便坐了以后,他站起来说:好,这个会由我来主持,大家什么都可以提。第一,我们校规要规定作息时间,我们的作息时间是,不一定,由老师自由宣布下课。为了方便集合,上课时间固定。老师想讲多点,就多讲点。老师不想讲了就下课。上午九点开始一节课,下午两点开始一节课,一天一共两节课。取消原有的眼保健操和广播体操。大家清楚了没有?王智,记下来了没有,简略一点,根据大致意思就可以了。好了,这条就是这样的,有没有什么不同的声音?有没有一次,有没有两次,有没有三次!好,没有。那我们现在开始第二条。
大麦喝了口水,继续宣讲:第二条是关于课程的安排。英语课现在取消了,以前的语文和数学,因为没有老师喜欢讲,所以改为副课,副课老师都是不上的,是同学们自修的。但考试的时候如果没考取,就要处罚。关于如何处罚,这里就不说了,因为现在我们讨论的这个是大的校规。就好比《宪法》,而那个是《刑法》所规定的,所以以后再定。主课就是:自然科学,体育,政治,美术,劳技,生理卫生和种植。还有学生们随时要参加老师规定的劳动实践和军训,而每节课的老师不是指定的,是随机的,我们的老师都多才多艺,而老师可以选择随意改课和新加课,明白了没有,有没有异议?有没有一次,有没有两次,有没有三次!好,没有,那就通过了。
第三条是关于学生的纪律。学生晚上九点一律睡觉,除非有重大体育比赛可以组织去村里阿婆家看。学生不可以随意进入老师的办公室和实验室,学生也不可以出学校的门。如果空闲时间要找老师,就按铃,铃在讲台的下面、厕所的门上、学校的大树上和宿舍的墙壁上,一共四个。在哪里按的,老师就出现在哪个点上。明白了没有,有没有不同的声音?有没有一次,有没有两次,有没有……
这时候刘小力的两条腿的狗突然叫了一声。
大麦说道:好,有了不同的声音,那我们就要认真听取。
大麦把狗抱了起来,问:你觉得应该怎么修改?
狗看着大麦直舔舌头,半天没有声响。
大麦把狗放到了地上,说:有不同意见的是狗。但它没说具体怎么办。那就睡觉改为九点半吧,有没有异议?有没有一次,有没有两次,有没有三次,好,现在没有异议了,通过这条。
大麦起身讲:好,现在是最关键的,就是划定每个人行政权力的高低。在我的想法里,我们最终要达到的目标是,就算没有外界,我们也可以独立于外界而存在。哪怕没有氧气制造氧气也要在。在原则上,每个人是平等的,但在权力上,必须有高低。我是这里权力最高的,所有人必须听从我的指挥,而在我的下面,则是王智、万和平、石山、洪中、米旗、娄梯六个老师,他们是平等的。麦片和哈蕾,她们是不在权力范畴内的,就是说,她们可以不受命但也不能令。我们下面是班长,班长之下是组长,组长之下是同学们。但是,权力是必须要有监督的,在这里,唯一可以监督并且可以修改我的命令或者撤销我的所有权力的就是同学们的体育老师。有没有异议?有没有异议一次……
此时,刘小力的狗兼同学们的体育老师又叫唤了几声。
大麦都没低头看一眼,说道:哦,各位,这个不是异议,这个是监督机构在宣誓。所以,刚才那条就通过了。
大麦走到窗口,看着窗外,道:好了,就是这么多,从明天开始,正式实施吧。下课加散会。
班长站起来问:大老师,大校长,我们晚饭怎么办?
大麦诧异地反问:你们中饭怎么吃的?
班长道:中饭是我们自己从家里带的,校长难道没看到我们吃?
大麦内疚道:哦,对对对。
班长说:我们现在寄宿了。
大麦一拍脑袋,说:哦,对,今天是你们寄宿的第一天,被子什么的生活用品是上学期传下来的,那上学期你们是怎么吃饭的?
班长说:是排队到前面一个厂的食堂里去吃的。
大麦问:那个厂呢?我怎么没看到。
班长伤心道:我们吃着吃着就破产了。
大麦语气慈祥道:别难过同学们,不是你们吃破产的。这样,这两天由老师去外面买了给同学们吃,等过两天种植课开展成功了以后,我们就在学校里吃,村里的阿婆给我们做厨师,好不好?
学生们踊跃着说好。
大麦转身对米旗小声说:你和洪中,开沙滩摩托去买盒饭,四菜一汤的,按一天两顿,可能要五十份左右,一份五元,就是一天五百,十天就是五千元。这么多,教育局有没有拨钱下来?
米旗说:只有我们的工资,一个月五百。吃喝都应该从学生那里收的。但我们的工资也被你捐了。
大麦一拍脑袋道:哦,对,当时有几个自以为助学很情怀的失恋的王八蛋和我们竞争,但我觉得一定要有个庇护场所,一狠心都没要工资,而且代你们全把字签了,就是你们都没有工资。虽然那帮王八蛋也表示可以把工资捐了,但还是只有我们得到了可以来这里助教的名额。
米旗问:你怎么干的?
大麦说:哦,那些傻瓜表示要捐给慈善事业,我就直接捐给教育局了。
米旗追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大麦道:我想想。
米旗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嘿嘿,用枪。
大麦严厉制止:为几盒饭你还去抢啊。
米旗说:我们是卖,现在仿品都要一万多一支,真品至少要三万一支。
大麦说:不可。枪支是不能贩卖的。况且,到了敌人手里,我们吃亏;到了傻逼手里,平民吃亏。还是你再去想想办法吧,我先把学生交的住宿用的钱都给你,你再去赚点。留十天吃饭的钱,还有问一下娄梯,看看他需要的那些东西要多少钱。先给学生们买饭去,他们正长身体。
石山的木房子到了最后的阶段。石山表示,在天黑前,可以把房子建完。刘小力上前对大麦说:这可都是二十岁以上的木头做的啊。都是上好的木头。我给房子都编了号,你是1号,王智是2号,就看谁住3号喽。
石山边干活边接话道:我的命,要有个合适的,怎么都要三十岁了,三十岁我肯定不在这地方了,我就是成人之美,我就是给你们做嫁衣。我今年几岁了?我今年几岁?
没人接着石山的话茬。大麦一直在想今天似乎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但怎么也回忆不起来。这事情肯定是计划外的,在纯的一堆重要的事情中搀杂的一件不纯的但一样重要的事。大麦一直试图追溯起源来唤醒记忆。就仿佛天亮醒来后夜里一个梦那么难回想,就算一梦三四年,也实在记不起梦里花落知多少啊。大麦在操场上来回走,还跳动几下,希望那事如同筛子里杂物一样被颠落出来。
正想着,班长跑了过来,对大麦说:大老师,大校长,11号让我给你一封信,他说要晚上给你。
大麦的记忆如同抽水马桶被疏通般爽快地畅通了,连忙问:对对,我正在想这件事情,11号呢?
班长说:早上来了一下就走了,他肩膀上挑了一根竹竿,竿子上挂着一只旅行包就走了。他说,他要去外面的世界。
大麦展开信,信是这样写的:
大校长,你好,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我的兄弟和我的家人都外出去打工了,我也要外出去打工。外面的世界真精彩,外面的世界真无奈。啊!外面的世界真精彩,外面的世界真无奈。
大麦看完信后,气得往地上一扔,看着校门,暗自嘀咕:添乱。
班长拉了拉大麦的裤脚,说:大老师,大校长,背面还有。
大麦赶紧蹲地上展开信,看见背面果然还有字迹:
我要去的地方,是上海。我看了电视,上海是经济中心,北京是文化中心。老师,其实我去年一直在考虑应该要去哪里,考虑了一年我终于知道了,我还没有文化,所以只能去经济中心了。当你看见了这封信,我已经在火车上。同学们不要想我,我会告老还乡的!
班长也看完了这信,背过身对着星空挥了挥手,说:放心吧,同学们不会想你的。老师,校长,怎么办?
大麦说:老师会想办法的,你先回去睡觉吧,不要对同学们说。
班长哦了一声,上楼睡觉去了。
王智迫不及待地搂着麦片去参观他们的新房子。
其实有个房子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多少女人嫁男人只为半套没有贷款的房子,只要两天就能搭好。房子的结构非常简单,两个隔间而已。对于这么短时间能找来这么多木头王智很是吃惊。石山说:这主要的功劳要归功于刘小力,他刘小力出大力,砍一棵树只要十来秒,其实可以更快,一天半就把房子搭好,主要的时间全浪费在数年轮上面了。
麦片在两天的教育中树立了威信。她在做妓女的时候最怕的事情就是育人,一育人就得有少则一个月多则十一个月不能做生意了。但现在她发现育人是件快乐的事情,能胡说八道不是最快乐的事,有一群人仔细听你胡说八道才快乐。麦片主动担任了照顾学生生活的工作。她上了楼以后仔细观察寝室,顿觉眼熟,和原来自己姐妹们工作时住的房子差不多。麦片不要求学生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形状,但是发现现在都是豆腐渣形状。学生们还在楼下集体刷牙洗脸。麦片就近挑选了一条被子,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