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清楚了这一切,沈伯亭伸出手,想抱抱妻子,像想象过无数次那样,像以前那样。
拥她入怀,抚摸她的发丝,亲吻她的脸颊。
沈伯亭伸出的手,却是落空了,白宝珠躲了过去。
接着,眼泪就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她哭的真情实感,哭的毫不掩饰,哭的无所顾忌。
哭的让人心里发酸,发疼。。。
像是要哭尽委屈,憋闷,为难,痛苦,还有苦难,都在此刻发泄了出来。
沈伯亭就这么直直的站着,陪着她,直到白宝珠哭够了,眼睛里像被水洗过似的明亮。
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你去忙你的吧!”
沈伯亭喜欢看她神采奕奕,哪怕是横眉怒目,对着他打骂,也不想看着她这副郁郁,闷闷的样子。
妻子的抗拒,他知道。
沈伯亭还是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外面还是不太平,出门不要走偏僻的小路,晚上关好门窗。
那我先走了。”
白宝珠点头,送他出去。
看着她高大的背影,白宝珠心中并不平静。
她知道,她的丈夫回来了。
可是,她心里还是难受,她的丈夫曾经与另一个女人有着夫妻的名分,睡在同一张床上,一起生活,有着肌肤之亲。
虽然,他是为了大局,为了大义,很高尚。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的道理,她懂!
有些事,要保密,不能说,哪怕是最亲近的人。
规矩就是规矩!
可是,她呢?她的情感呢?
她的骄傲,她的痛苦,她夜里暗暗流的泪,又算什么!
凭什么?
要她来牺牲,要她来成全。
她做不到现在就配合他皆大欢喜,阖家团圆。
与他毫无芥蒂,像以前一样,倾心相待,柔情蜜意。。
就像之前,她知道他在外面又娶妻生子,一边告诉自已沈伯亭她不要了,一边又为割舍掉曾经那份美好的爱恋痛苦伤心。
现在,她能要沈伯亭了,可她又怎么这么快就完全接纳,把之前的种种完全忘掉!
这种感觉很矛盾。
所有人都会认为,沈伯亭回来了,回到了她和孩子的身边,他是个英雄,一切皆大欢喜。
她无法和任何人述说,娘家,婆家,哪怕是好友郭曼云。
所有人都会站在道义的那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劝她理解和支持他的工作。
没有人能感同身受,可能还会觉得她矫情。
成年人的世界,只能自已慢慢消化。
随着事情一件件理顺,脉络也完全显现出来。
黎部长,竟然是林盛天的私生子。
他去炸毁木材厂,也是受了父亲的命令。
林家把控着省城的矿产资源,虽然明面上是捐献给了政府,可实际上还是林家在操控着。
大青山上发现了新的铁矿,而且矿藏范围广,开采量巨大。
那两个先遣派去的勘测的技术人员,却不是林盛天的人,他怎会允许,是一定要做掉的。
木材厂也算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至于炸毁木材厂的,许长河确实参与其中。
他熟悉木材厂的布局,带着黎部长派去的那两个人混进了木材厂,在各处都埋了炸药,尤其是技术员住的宿舍。
他因为参与了爆炸案,也就有了把柄落在了林氏一党的手上。
林氏在许诺金钱利诱,他就加入了敌特组织。
许长河被抓捕后,没怎么审问,就把知道的都交代了个清楚,以求得到一个宽大的处罚。
可是他犯的罪,敌特,破坏经济,炸毁木材厂毁坏国家财产,木材厂的爆炸还死了三个人。
这些罪名加在一起,等待他的,只有刑场上的一颗子弹。
连在部队当兵的许根生都被退伍转业,在省城的钢铁厂当了一名普通的工人。
林盛天,几起重大的敌特破坏事件,都有他提供的财力,武器上的支持。
他先是抬高银元的购买力,让国家发行的纸币推行受阻。
再有控制省城的米粮布棉价格,获取暴利,控制省城的经济命脉。
以前的罪行,更是罄竹难书,贩卖军火,烟土,出卖情报,种种罪名,足够木仓毙他一百次了。
林氏,林氏的子孙,及其党羽。所有的人,都得到了他们该有的审判。
林氏名下的所有房产,矿产,店铺,工厂,通通收归国有,省城经济的困局也彻底得到了解决。
让人意外的是,经过调查,林怡竟然没有任何不法的行为,无罪释放。
她和沈伯亭的婚姻本就是无效的,最后,她变卖了嫁妆,带着她的孩子搬出了部队家属院。
至于林妈,她为那个组织到处收集情报,被判处了二十年的有期徒刑。
省政府经过了一番大清理,白宝珠所在的资料室也有一名女同志被抓捕了。
接手她的工作的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同志,带着眼镜,一副很有学识的样子。据说是海外留过洋的,会三国语言。
这个据说,是与他一起被安排进资料室工作的赵大姐说的。
赵大姐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白白胖胖,是省政府某个官员随调的家属。
人很随和,品行不坏,就是有些爱念叨,碎嘴子。
今天下午有一个全体人员的大会,白宝珠和赵大姐抱着资料,送去了各个部门。
两人边走,赵大姐边神秘兮兮的说着,“宝珠,你知道不?小杨他娘,竟然是他爹的第九房姨太太。
啧啧!以前的大户人家,可真是不得了。娶了九房,这得花多少大洋养着!
这骂人都骂小娘养的,小娘养的都低那大老婆养的一等。
他小舅舅可是新调任的主管经济的孙部长,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
儿子都能当部长了,那家庭条件肯定不孬,还送闺女去给人当姨太太,还是第九房。
听说就是他舅舅给他安排进省政府的。
不过,宝珠,这事我就和你说了,你可不能对外宣扬。”
小杨就是资料室新调职过来的那个留洋知识分子。
白宝珠暗暗翻了个白眼,打趣道,“赵大姐,我嘴最不严了,以后要保密的话,可别对我说。”
白宝珠是玩笑话的口吻,语气却有几分认真。
赵大姐这样的人,惯喜欢说些东家长西家短,而且她口中的只对你一人说过,不定和多少人说了同样的话。
到时候消息被传的乱七八糟,若相关人追究起来,她也是要被说闲话,牵扯进去的。
赵大姐嗔怪的瞪了白宝珠一眼,“我还不知道你,最是稳重的一个人了,是不会往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