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的战争,近百年的混乱,我们民族这片土地,也从秋海棠变成了雄鸡。
总算现在有了太平安宁,孩子们也能慢慢的学知识学文化,将来为国家所用了。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的普及,是百年大计,这也是急不来的。
男尊女卑,更是历朝历代,根深蒂固的思想,想要改变,谈何容易?
也许,随着教育的普及,人们思想认知的提高,几代甚至十几代之后,这些思想才会渐渐消退。”
白宝珠能有这番见解,陈县长并不奇怪。
当初白宝珠提出捐献大宅给政府做木材厂,就算知道她是白少甫的小妹,陈县长也是把她和沈家都查了个遍。
她不是一般的妇人,从小就跟着哥哥们上私塾,之后接受了新式的教育,更是读到了初中毕业。
只是可惜,毕业后就嫁人了,一身的知识文化,没有学以致用。
仅是用在了打理家宅,教养子女上。
不过,这样的女性,教育出的子女都比别人优秀许多。
就他接触最多的长子沈熙茂,还有二女沈安如来说。
沈安如在家里母亲就教几个孩子认字算数,在学校里那可是碾压一众学生的存在,而且是把第二名比成小卡拉米的那种。
小姑娘聪明,文静,有礼,还有股子灵动劲。
沈熙茂一身功夫本领不说,那头脑更是聪明,开大车半个多月就已经能独立上路了。
木材厂的木材,主要是援助各种土建的,桥梁,铁路,隧道,修建都需要木材。
木材厂最需要的就是伐木工和司机。
沈熙茂去参军前,还带出了四五个村里头脑聪明的少年人当司机。
那个少年,热情聪慧,有胆识,坚毅,敏锐,还有种大智若愚的心胸。
说到这,陈县长不由得起了一个念头,“宝珠,县里要在每个村子组织扫盲班,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当你们村这个扫盲班的老师?教村里的孩子大人们认几个字,会简单的算数。”
扫盲班?大冬天的窝在热炕头不舒服吗?义务劳动还是有偿的?
陈县长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到白宝珠的表情,莫名知道了白宝珠的想法,心里不禁有些好笑。
他立即加了句,“是县里统一发放工资的,按着县小学老师的工资水平发。”
脑中突然闪现出记忆里的片段,一个穿着浅蓝色上衣黑色裙子的学生装,梳着两条辫子,带着发卡的少女。
气若幽兰,笑起来又灵动又娇俏。
当时,他看见街边一群恶霸因为拉车的车夫交不出保护费,看不过上前阻住,和那些人打了起来。
之后被一群恶霸追着跑,藏到了一个巷子里。
那个少女也是胆子大的,明明看见了他的藏身之处,却偏偏给那些恶霸指到了另一个地方。
十几年过去了,刚才白宝珠微微挑眉,眸光转动,轻轻皱了皱鼻子的表情让他莫名的熟悉,才记起记忆中尘封的那个少女。
一个人的气质面貌,在不同的生活境遇下,展现出来的完全不同。
在镇政府两人见面时,白宝珠心里都是那个梦中儿女们凄惨的情景,心里压着千斤重担,整个人都是一种沉重压抑和谋算的感觉。
她在娘家时生活优渥,是备受宠爱的幼女。婆家虽然落寞,可家底在那呢,上面有两重婆婆撑着,说到底她也没受过什么苦。
现在,白宝珠去了心里的重担,整个人都透着轻松。本性里的随遇而安,恣意畅快,恬淡美好,又显露出来。
白宝珠可不知道陈县长这一瞬间这么多心理活动。
即是有工资,白宝珠自然应允,她本来就想着要出来找份工作挣一份薪水的。
“行,哪天开始?黑板粉笔这些用我准备不?”
“啊!啊?”陈县长回过神来,忙说道,“这些都不用,县里会统一送到各个村子,还会派出一名公务人员协助教学。”
陈县长说的含蓄,其实就是动员村里人来学。
扫盲班没开始,白宝珠都可以想见,村里的汉子妇人们,没几个愿意学的。
有那功夫,费脑筋不说,还不如多干点活了。
说定了当扫盲班老师的事,也到了镇里。
陈县长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到了学校。
“宝珠,我去开会,估么着得一个半点。回去时你也坐车回吧。你是去镇政府等着?还是去你二哥家?”
“那就麻烦陈大哥了,我去找我二嫂,在大商店等着。”
“好嘞!”
陈县长从车子的后视镜看到白宝珠浅笑嫣然的模样,心莫名的扑通扑通重重跳了两下。
因为来回都是搭车,白宝珠提着一袋橘子回到家时还没到中午。
这橘子在北方可是稀罕货,也就陈梅在大商店当主任,才能多留了几斤。
只是,这几斤橘子,倒是又惹了一场风波。
回到家,白宝珠就给家里孩子大人,一人分了一个。
沈老奶和沈母舍不得吃,都留给了孙子孙女吃。
安澜把手里的橘子剥皮,你一瓣我一瓣的喂给太奶和奶吃。
熙辰这个小家伙也跟着嚷嚷,“娘吃”,喂给白宝珠吃。
孙子孙女孝顺,两个老人乐的见牙不见眼的,白宝珠也是笑眯眯的张嘴吃了。
杜来娣也舍不得吃,她还劈手就夺过了沈安心手中的橘子,“你一个丫头片子,吃啥吃,留给弟弟吃。”
白宝珠看着小丫头要哭不哭的,虽然心疼,可那是人家的亲妈,她也不好说什么。
又拿了一个橘子给沈安心。
谁知,这杜来娣又抢了过去,“大嫂,这可是好玩意。她一个丫头片子,赔钱货,饿不着就行,咋配吃这么金贵的玩意。”
说着,她又瞟了安澜和安静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这两个赔钱货也不应该吃。
白宝珠蹙蹙眉,这个弟媳妇还真是四六不懂。
你自已的闺女你爱怎么糟践就怎么糟践,她无权干涉。可她的闺女凭什么被别人嫌弃。
“安澜,带弟妹去里间吃。”
“哦~”沈安澜看她娘笑里带着冰碴子,乖巧的应着。还拉着安心一起。
“弟妹看不上丫头片子,你自已不是?把你生下来的不是?
现在提倡反封建反迷信,男女平等。弟妹这种话,以后还是少说的好。
免得被外人听了去,把你举报了。
父母虐待孩子,政府也是管的,也是犯法的!”
杜来娣被说的又羞又恼,她还惦记着那袋橘子,想着多要几个,这东西甜滋滋的,挤出汁水喂给她的大宝吃。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回她的奶水少的可怜。
她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神色,“看大嫂说的,我生的孩子,要她活就活,要她死就死。政府咋还能管这个?
村子里谁家不是这么过的。儿子以后可是顶门立户,养老送终的。丫头片子有什么用,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了,搭她身上好东西那不是便宜了外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