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伯,劳累您老人家了。”沈仲牧接过白少堂背着的包袱,还有提着的箱子,带着两人往病房走。
白老爹六十多岁了,腰不弯背不驼,依然耳聪目明。
白少堂四十多岁,脸庞刚毅,身姿挺拔。与白少甫的儒雅气质不同,他举手投足都是一股沉稳的威势。
两人一路舟车劳顿,除了头脸染了风尘,精神上丝毫不见疲态。
“自家的孩子,说什么劳累。”白老爹摆摆手。
白少堂拍拍沈仲牧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他。
三人边说着沈熙茂的状况,边往病房走。
白宝珠听见门口的动静,抬头看见推门进来的爹和大哥,扯着嘴角笑,眼眶里就浮现出一层泪。
“爹,大哥”。
看的白老爹和白少堂一阵的心疼。
白老爹过去拍拍闺女的后背,“行了,把眼泪憋回去,孩子还在这躺着呢。”
白老爹教育子女就是这样,要刚强,要自立,前些年那个混乱的世道,软弱保护不了自已,眼泪也不能让自已免于危难。
教养幼女白宝珠,也是如此。
白少堂摸摸妹子的头,两人相差十多岁,白宝珠从小就是他扛在肩头长大的,“别怕,大哥在呢。先让爹看看熙茂!”
他说着把白老爹的药箱打开放在床边,沈仲牧也搬了一把凳子过来放在了床边。
白老爹闭着眼开始听脉,屋里一片肃静。
半分钟后,老爷子睁开眼,长呼一口气,“老幺,你陪嫁的那颗药丸,你喂熙茂了吧!”
白宝珠点点头,倒是一旁的沈仲牧满眼迷茫,什么药丸?
白老爹脸上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哈哈笑道,“好啊,好,及时啊!我大外孙命不该绝,必有后福!”
说着老爷子又拿出一个瓷瓶,给沈熙辰喂了一颗药丸。
之后,就拿出针袋,开始给沈熙茂施针。
不一会,沈熙辰的头,手,都下了针,连心口那处也下了针。
医生进来例行检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这,这,沈熙茂家属,你们怎么私自治疗,出个什么事,谁来负责?!”
医生皱着眉头,口气也很生硬。
病人家属这不是乱来吗?上面领导很是重视沈熙茂的病情,要是因为病人家属胡乱治疗,他也免不了要担责的!
白宝珠客气的道,“您放心,万事都有我承担,绝不会怪到医院的。”
医生并不放心,转头对着护士道,“去把主任叫过来。”
这医生是留洋回来的,崇尚的是西医,对中医很是不屑,觉得中医就是瞎子算命,都是懵的!
可主任却是见多识广的,他知道民间有许多传承的医术,不逊于西医,有的甚至能治西医治不了的病症。
一代一代的传承,自有绝妙之处。
医院已经没什么办法了,还不如各方面都试试,而且这是病人家属的意愿。
而且他看着端坐在床边的白老爹,就有一种德高望重,医术高超的感觉,不自觉的语气就客气了几分,
“老先生,我们医院也有中医部,您老人家下次施针,还请通知我们一声,也好让医院里的医生观摩学习。”
主任说的客气,其实就是想在白老爹施针的时候,有自已医院的医生在旁监督,这样若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以立即阻止。
真有什么紧急的情况,也好立即抢救。
白宝珠自然也清楚主任心中所想,看了眼自已的老爹,见老爹微微点头,对主任说了句,“好”。
之后,白老爹一日行两套针,三日后,白老爹拔了最后一副针,沈熙茂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一时间,见证奇迹的医院中医们,恨不得立即拜到白老爹名下学医,这事也在医院和了解情况的相关人员的交际圈内,小范围的传播了出去。
***
“白老先生,麻烦您老人家了。您老人家给我扎了这几次针,我这心口疼的老毛病啊,可是好多了。”
夏师长放下袖子,对着白老爹道谢。
他大仗小仗,战场上的医疗条件艰难,救治不及时,他也是落了一身的伤病。平日看着走路虎虎生风,到了犯病的时候,那也是疼的一身的汗。
偏偏仪器检查不出来,结论就是需要静养。
这次出事的就是他的部下,送一份机密文件,半路车被截了。
他是代表部队,来医院探望沈熙茂的。
问了沈熙茂的病情,听医生说是被白老爹施针治好的,正好也求了白老爹让他老人家给看看。
白老爹正色道,“夏师长不必客气,您是有功之人,保家卫国,响当当的汉子!”
说着,又写了一副药方给夏师长,“这药啊,喝上两个月,你这是老毛病,就得慢慢调养”。
夏师长笑着接过,“您老人家言重了。倒是您这外孙子,是个好样的,一表人才啊!”
又对着沈熙茂道,“怎么样,小伙子,要不要到部队来锻炼锻炼?”
他听了手下的兵汇报,当时就起了惜才之心,这样的身手不招揽进部队,那不是浪费了吗!
沈熙茂听了,眼睛一亮,看向白宝珠。
见母亲笑着点点头,沈熙茂立即响亮的道,“是,首长。”
沈熙茂还要休养一段时间,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后,医生就批准出院了。
只等他身体完全康复,就特招入伍。
倒是白老爹,在医院的这几天里,每天都有人慕名而来的人求医,都是一些老同志,还有老革*命,因为那段艰苦的岁月,残酷的战争,让这些铁骨铮铮的英雄留下一身伤痕,暗伤隐痛,不时就发作一通,折磨着他们。
白老爹敬畏他们的付出和奉献,在省里又多留了一个多月,用尽毕生的医术给他们治疗,减轻他们的伤痛。
之后留下调养的药方,才回家。
***
地里的玉米,大豆,高粱到了收获的时候,沈安如的学校也放了七天农假,让学生们回家里帮着收秋干活。
沈家的六亩地是连在一大片的,种了三亩地的高粱米,一亩地的玉米,一亩地的大豆,剩下的一亩地,种了小米,红小豆,黑豆,黏米等杂粮。
沈熙茂的伤还没养好,他看娘带着弟妹下地忙,也要帮着干活,被白宝珠虎着脸拦住了。
偏偏越忙越有事,沈仲牧的媳妇生了。
杜来娣如愿以偿,生了个大胖小子,稀罕的跟什么似的。
她娘还特意拿了十个鸡蛋,五斤糙米来下奶,话里话外,她闺女生了儿子,给沈家传宗接代了,那是沈家的大功臣。
那架势,好像杜来娣生的是个九代单传的龙蛋似的。
沈家怎么也要对她们娘家表示表示,沈母沉着脸什么都没说,杜母自已讨了个没趣儿,拉着脸走了。
临走时,杜来娣做主给她娘拿了两只野兔回去,颇有种翻身做主的感觉。
白宝珠这几天都带着孩子们在地里干活,回来时听婆婆嘟囔着二儿媳妇跟变了个人似的,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只在心里暗道,之后,家里怕是要不太平了。
总算,木材厂放假,沈仲牧来地里干活,郝盛文也来帮忙,白宝珠才轻松些。
一阵风吹过,叶子已经枯黄的庄稼发出沙沙的声音。
秋老虎发威,也是晒的很。
沈仲牧和郝盛文在前面用镰刀把玉米杆割到,放成一铺一铺的。
白宝珠就带着安澜,安如,在后面把玉米棒子掰下来,放成一堆。
安静带着安辰,把成堆的玉米装进袋子里。
白宝珠掰完一铺的玉米棒子,在里面又找了找,发现有几个漏掉的,都掰了下来,才直起腰来。
她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正午了。对着前面挥舞着镰刀割玉米杆的两人大声喊道,“仲牧啊,小郝,别干了。回家吃晌午饭。”
沈家这片地离着村子很近,就隔着河套,回家吃饭也方便。要是更远些的地,村里人都是送饭到地里吃的,所谓抢收抢收,抢的就是时间。
就怕一个不好,来场雨,把庄稼都浇在地里。
那样,地里泥泞,一时半会进不去地里收割。再经过几天的风吹日晒,粮食就会减产。
沈仲牧两人也高声的应了一声,这几条垄割到了头,就往回走过来。
来时就拉着家里的板车,沈仲牧和郝盛文把玉米袋子往地头一趟一趟的扛,整齐的码放在板车上。
沈安澜看着郝盛文高大挺拔的背影,摸了摸衣兜里的他塞给她的水晶发夹,不由脸色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