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爷爷
昔日的眼泪没有拭干,悲痛尚在绞肠,怀念至深,情难自禁便写下这段文字以作永久纪念。
公元2007年12月5日,农历丁亥岁十一月廿六,先祖父跨鹤仙游,户口等所有证件证明系一九一八年三月生人,终年九十岁(虚岁)。呜呼哀哉!遗亲何依!
我的爷爷这一生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在晚年才得已享受幸福,可是天不假年,一梦却成了千古!徒恨上天不公!
我的爷爷与我『奶』『奶』共生有十个子女,如今只有五子二女尚存,其他三人,中间万万,皆伤心史,不忍卒书。爷爷一生首推博爱,不论远近亲疏待人和蔼,广得人缘。
爷爷生于亦农亦商的家庭,曾祖父母以做小买卖和务农来养家糊口。直到九一八事变以后,爷爷应征入伍,投到李宗仁、白崇喜的桂军,为此抛下了才刚成亲的『奶』『奶』,心中无法割弃得了新婚妻子,可是国难当头,热血男儿当保家卫国,哪顾得及儿女私情?爷爷不得不嚼唇出血,指甲深陷掌心硬是狠下心来离开。(注:『奶』『奶』说过,她几岁时就进了我们的禤家,后来十余岁方成亲,可是成亲不久,爷爷却要去打鬼子,盼到1947年后爷爷才回来。从几岁进我家开始,爷爷和『奶』『奶』休戚与共地经历了风风雨雨的七十多年。)参军时,爷爷的兵种是工兵,专门修筑战事工程,埋地雷等。
日本制造芦沟桥事变,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桂军领命开拨抗战,我爷爷便身在其中。爷爷还记得当初誓师北上抗日的时候,密密麻麻的全是人,万头攒动争睹即将出师抗日的英雄,自己和战友们都站在万人之中,享誉着万人的赞美,领受着万人尊敬的目光。那时的爷爷昂首挺胸,一身军装一尘不染,虽然脚上穿的只是一双草鞋,可是却比什么样的鞋子都要珍贵(爷爷回忆过,以前桂军比不上其他的国军,军装简陋,有时还打赤脚,能穿草鞋还算是一种奢侈),穿着草鞋站如千年古松,扎根于大地中。腰直如钢板,眼中『射』出的是如剑般锐利的目光,全身心高度戒备,威武异常,体内的热血为抗战在沸腾,在咆哮。爷爷觉得那个时候是一生最荣誉最骄傲的时候。
爷爷与同参军的宗亲一起出战,那时他们都以打出抗战第一枪的十九路军中的桂籍兄弟为骄傲。宗亲同乡们互相约定如果有人阵亡,希望活着的人能带回遗骨哪怕就算是带回一根头发回乡予亲人。
爷爷身为工兵,他的职责就是先大部队之前出发,修路架桥,挖战壕,修筑战事工程,埋地雷。往往在爷爷工作的时候,日军飞机在天上热烈地倾注而下一颗又一颗的炸弹来招呼中国军队,日军飞机投下的炸弹肆虐中国的土地,日军竟然还觉得不过瘾,把大炮也给拉上了,一颗又一颗的炸弹凶狠地落在中国军队的阵地上,与飞机投下的炸弹把中国的土地搞得是坑坑洼洼,弹『穴』累累,泥土飞溅向四面八方。日军『射』来的子弹密密麻麻,如细雨般嚣张万分地倾倒向中国军队阵地!战场上血肉横飞,许多抗日战士壮烈牺牲。
爷爷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战斗着,因此,爷爷的脚曾受过伤,后来康愈,可是自此以后却因伤一到天气冷的时候都时不时地发作以折磨爷爷。
日军侵入到了湖南,国军战败,爷爷不幸被俘。在押往集中营的路上还被日军强行充作劳力。爷爷本想一死殉国,可是战友们帮助爷爷在半路中逃了出去,指望爷爷能通风报信,好让其他的部队兄弟知道他们的情况而去解救。鬼子见爷爷逃了,四处追捕。
在后有追兵之下,爷爷一路上一拐一跛迤逦地奔逃,不敢走大路,专拣无人走的小道,跑到小山村时,村民们见爷爷是抗日战士,加上爷爷长得面善倒也讨人几分喜欢,于是一次又一次地得到村民们的帮助,惊险地一次又一次逃过鬼子的追击。尤其是一位又一位的老人可怜爷爷,宁愿自己忍饿,也省下几口饭给爷爷吃。日后,爷爷只要一想到那些好心的人不由感激涕零。
爷爷还记得,那时救助自己的老人们不断地鼓励爷爷,说:“小伙子,你为国而战,上天会眷顾你的!况且你耳朵长得这么好看,耳壁厚实,有福相,命不该绝!一定能逢凶化吉的!你千万不能放弃生存希望啊!”救助过爷爷的人大恩大德爷爷终生不忘的。
在野兽繁出,挨饿受冻,又有日兵想抓拿的艰难条件下,爷爷一想到家中亲人尤其是曾祖母病重,曾祖父不久前过世,想去尽人子之孝,新婚后就抛下的『奶』『奶』,还有许久不见的兄长,以及被俘战友们的殷殷期待,爷爷没有放弃希望顽强地活着。
日本投降后,爷爷一路辗转地回到家中,却未能赶上见母亲最后一面。被俘战友们再也没有了消息,爷爷深感内疚。爷爷以前脚有过伤,且抗日战争已经结束便脱下军装穿上了麻布粗衣的平民之服。也是在这时,爷爷与『奶』『奶』分别了十年方才破镜重圆。
爷爷只要一提起曾祖父母都会悲痛欲绝,痛恨自己不能尽子之孝在二老前侍奉左右,直到二老弥留之际,也不能呆于身边。(爷爷为抗战而不能在家,明知二老有病,却因战事正酣,忠孝不能两全,军律为重,不能回家。)
解放之后,我家也分得了一些田地,可是爷爷却情愿放弃无酬的让族里的兄弟去耕种,或者是让原本的土地全都变成道路以方便人行走。爷爷为建设新中国当一名光荣的建筑工人,由于『政府』鼓励南下的军政人员娶当地的女子为妻以扎根融入当地。所以我的两个姑婆都嫁给了两位南下干部。
姑公很喜欢和爷爷喝酒,言谈甚欢。不久后,姑公因为要剿匪和组织上的需要离开横州了。爷爷最喜欢的就是姑公赠予的一些不再使用的军大衣军帽,临到爷爷临终时所戴的还是那些军帽,长久以来他一直戴着,或许爷爷是在怀念以前那段热血岁月吧!姑公在2007年初与世长逝,姑公生前东北老家已回去过了,可是最后还因不能回到南下之后自己第一个家横州,也未能再见我爷爷一面,继续喝酒而感到遗憾。却没有想到爷爷在年末的时候也羽化而去!唉!
解放后伯父和父亲相继出世,之后叔叔、姑姑们相继出生。
吃饭的人增多,为了养家糊口,爷爷和『奶』『奶』没日没夜的工作,一时半刻也不敢稍作歇息,那时爷爷『奶』『奶』合起来的工资只有六十余元,可是却要养活众多子女还有自己。只能是除了本职工作之外还得不断地出外帮人做工,以求补贴家用。起早贪黑的辛苦了数十年,好不容易才把子女给拉扯成人。在这段艰难的时间,家人经常得挨饿受冻,生活过得紧巴巴地,有了这一餐却得为下一顿而苦恼。尤其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更是苦不堪言,几乎都快绝望了,爷爷怀着悲伤惭愧的心情挖出了老祖宗所留下的一点救命钱,幸得祖宗福蔽下闯了过来。可是爷爷却长久地感到内疚。
日后,爷爷曾经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在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为了活下去,不得已我把老祖宗埋于地下的钱几乎用光来换食物活命,有惭于先祖!先祖埋下这些钱为的是自己或者是子孙有难时,能得这些钱应急救命不至于灭绝。或者是当有杵逆子不赡养父母时,一可给自己养老提供个保障,二来也可以借此夸大其钱财数量来诓住不孝子,以让他尽孝道。钱不须太多,一多就起贪念,可能无法传下去,只须能保障一段时间的吃食度过难关即可。日后,你们也得遵照执行!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后代,而有备无患!如果不是祖先英明,埋下一小部分的救命钱物,也不会有你们了!可是,我,我却将它们几乎用光,日后你们有难该怎么办啊?都怪爷爷没本事,没能像祖宗那样为你们预备好过难关的财物,日后你们有难,又该怎么办呢?都是爷爷不好!”爷爷就是太过于为人设想了。
爷爷到了六十多岁的时候,他才得已轻松,子女不少都已经成家立业。长孙女和长孙也出世,更为这位历经苍桑的老人平添了一份喜悦。哥很乖巧,很讨人喜欢,自然让爷爷成日笑得合不拢嘴。
而到了七年后,一九八四年,我这个让爷爷没有少『操』心的孽孙诞生了。我出生之时也没少折磨老妈,家里穷,老妈连续好多天都生我不出来,难产之下唯有剖腹产,可是又没有足够的钱支付费用。而且我妈在怀我的时候人们都认为腹中的我已不保,胎死腹中。爷爷为此成天是愁眉苦脸的,这么老的人还不断地想要出去工作以凑钱,而且还要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给典当出去。唉!折磨家里人好久的罪孽深重的我终于诞生,可是也不能让家人松口气,因为见到初生的我的人全都摇头叹气,认为很可能养不活。爷爷成天眉关紧锁,而『奶』『奶』整天拜祖宗、菩萨以求保佑。
或许在这方面我是遗传了爷爷的命大吧,顽强地活了下来。爷爷这时方才放心,他这一辈子不但要为儿女『操』心就连我们这孙一辈也一并给担忧上了!唉!
爷爷为人勤俭节约,他缝补衣服就算是称为巧手的裁缝也得自叹不如,衣服上有再大的破洞,再多的破烂之处,经爷爷的妙手必可“回春”,很难看得出衣服有破烂过,焕然似新的。爷爷还自我解嘲:“我从十几岁参军起到现在都缝缝补补了几十年,勤能补拙,达到这种程度也不算为奇!都是几十年的苦日子磨练出来的!”爷爷忽然间想到了些什么,黯然神伤,悲哀地说:“母亲为了子女,送饭的菜仅仅是一个小小的鸡蛋,而母亲竟然吃了一天,整整的一天啊!每天几乎都只是吃白饭而已!”爷爷一想起父母眼泪一次又一次地在眼眶中打滚,我知道爷爷心中最大的遗憾是生不能奉养,临终不能侍奉于前,遗憾纠缠了爷爷的一生。曾祖母一只小小只同大拇指般大的鸡蛋就吃了一天,有时是『舔』一口就吃一大口的饭,就算是吃也是只一小口。几十年如一日,就是这样艰难的度过了一生。想起了先祖的艰辛,我未尝不是泪流满面。
爷爷一门心思全扑在了子女后代的身上,为了后代的幸福自己苦点没什么。替爷爷买的衣服,爷爷却是一再地推辞:“你们不用给我买衣服了,你们留着自己用吧!”就算是强给爷爷,爷爷舍不得穿,只是说:“这些衣服,我一次也没有穿过,以后你们可以拿出去卖掉!以前苦的时候,我都不知当了多少件这样的衣服啊!留下来,日后要换钱用的时候就派上用场了!就当我替你们保管吧!”没办法爷爷为了养活子女把值钱的东西都当了,衣服也只是两、三件,而且还是补了不知多少次,含辛茹苦地拉扯大了孩子们。
实在是没衣服穿了,他宁愿去要别人不穿的衣服,只要经过他巧手轻动,别人给他的衣服能枯木逢春,焕发出新的辉煌,穿在他的身上还能体现出他的个『性』,特别的精神。
爷爷乐于助人,当他有八十多岁高龄了,他还让我们这些孙子和他一起帮孤寡老人的忙,有时帮买好柴啊,堆放好。明明我们都叫他不要搬了,可是他还是照搬少一点的,他说怎么能不尽心去帮助朋友呢?爷爷乐于助人诸如此类种种。
2005年,爷爷见到自己的朋友很多行动不方便,有些都瘫痪了,心中一股莫名的惆怅油然而生。
2006年正月时,爷爷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一摔令得爷爷双脚疼痛走路变得困难了,尤其是以前受过伤的脚更甚,走路得用拐杖。以前爷爷每次都会亲自去山上扫墓祭祖,就算是南宁那些地方回来的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上下山都不及爷爷快,不如爷爷稳。那时爷爷一餐还能吃完一只两斤多的鸡,当时我满以为身体康健的爷爷一定能长命百岁的。可是在这一年的清明由于这一摔,爷爷不能像以前那样去上山去祭祖,爷爷内心是很难受的。
2006到2007年间,爷爷不断地哀叹一个又一个的朋友过世,他的心情越发难过。春分一到,也是扫墓的开始,爷爷说什么也要回村里去祭拜先祖墓,当他和村里的一群老人在一起的时候,这时的爷爷心情多么的愉快,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爷爷和宗族中老人在祖祠前吃饭却是最后一次了。
2007年初,姑公将剑空悬,再也没机会和和爷爷喝酒了。不久之后,快临近清明的时候,爷爷忽然起不了身,另一只脚活动困难,就是曾伤过的脚。去医院检查,得出的结果却如晴天霹雳,爷爷竟然得了脑萎缩、脑血栓、肺炎、高血压,住院了一段时间,主治医生对我们说:“病人的病情不能隐瞒家属。脑萎缩能治愈的可能『性』本来就极其地低,更何况病人还是一九一八年生,老迈年高,『药』物已不起作用。到了这个时候停止用『药』往往比在病人身上继续用『药』好得多!还是让病人出院吧!你好我也好!”医生话中不免包含着听天由命之意,而且时不时地向我们暗示顺其自然。
最后一句“你好我也好”,我们当然明白,对于几乎无可能治愈的病,再医治下去徒费金钱,给家属造成沉重的负担。而病人有个万一的话,对于医院的评优还有治愈率都是有影响的,若不因这一点也不会“你好我也好”。故有许多的没希望治好的病人也只能是用这种“你好我也好”的方式了。
家人不愿放弃希望,继续留在医院再用『药』一段时间,希望真有奇迹的出现。为什么上天却不开眼?连一点希望都吝啬地不肯施予。实在没办法,不得不把爷爷给送回家里。爷爷只能是长卧于床。
一听说爷爷身抱贵恙,不断地有亲戚来看他,这是爷爷最高兴的事。若我们招待不周的话,还免不了遭爷爷的责备。随着时光的流逝,爷爷的病也逐渐加重,已经无法站起来了,说话都讲不清楚了。
可能爷爷也知道自己的病情了,他不断地询问他的那副大大的骨牌在哪里?一回答搞丢了,他就伤心不停,不断地说值好多钱的,本来他想埋起来,好当子孙后代有难的时候,可以拿来过难关。家人只能是劝爷爷不要想那么多,好好地养病。
2007年7月初,十七叔公一朝千古。我们把事情给瞒住,不让爷爷知道。可是爷爷自叔公已离人世之日起,一直哭个不停,一度陷入了危险的境地,有了不祥的兆头。
叔公葬礼结束的次日晚上,爷爷还不断地让我看上方,虽然他讲话已不清楚,便用手来打着比划,表达出房间上方有他的已逝战友、朋友、亲人等等,让我看上方。可是当我抬头一望,上方什么都没有。爷爷不断地喃喃自语着,我听都听不出是在说什么。
我只是念着“般若波罗蜜多”几遍之后,哄爷爷:“爷爷,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能除一切苦,鬼妖都得退避。没有事了,好好休息吧!”也不知是不是我的话让爷爷信了,爷爷先是睁大眼睛望着上方,安心了,闭眼睡觉。此时,十二公来看爷爷,我又有些事要做,便暂时地离开。十二公陪在爷爷的身边。
却没想到在我离开没有几分钟,爷爷忽然心跳停止,呼吸减缓几至没有,不省人事,吓得十二公慌呼人。一方面,急忙通知家里所有亲人尽速赶回来,另一方面,把爷爷从房中背出来,放到大厅中。我紧紧地握着爷爷的手,掌心对掌心,心中不断地呼唤着爷爷的回来,睁开眼。有时还傻傻地念着“般若波罗蜜多”,虽然不知道是否有用,看起来是荒诞无稽,是起码能求心安,起码该做的都得去做了。
待家人都快回来完的时候,突地,姑姑兴奋地大叫:“心跳恢复正常了!呼吸也正常了!”不久,爷爷也睁开了眼睛,初时的爷爷无力极了。慢慢地,人也渐渐地精神起来。可是爷爷还念叨着自己的那副骨,想要留给子孙,日后说不定能凭此典当换钱过难关。可确实都已经弄丢了。有人说可能是爷爷病重,神智不清,而且太过于为子孙忧愁才会凭空想象出而念叨着一副像这样值钱的牌吧,那不过是一副普通的骨牌,可能只是用久了,感情深,有纪念意义吧!
爷爷自这一次危机后,有时候大小便都失禁,身体机能下降。喂一碗粥都得四十多分钟,喝一杯水也要花上个十几、二十分钟。他说话让人一点也听不清了。爷爷只要一想起子孙,他都哭,因为他有着太多的『操』心了,我们也知道他是『操』心的缘故。俗话说,父母『操』心子女终其一生,只能进了棺材才能停止。真是一点也不假!
爷爷经常晚上都睡不着,他让人把笔和纸拿来,想要写些什么,可是他的手却不听使唤,根本写不出自己心中所想,可是他依旧不死心,还是在纸上涂鸦,总想留下些什么给我们知道。可是他写的东西却无人能看懂,就连他自己见了都痛苦地摇头。不管爷爷怎么努力,双手就是不听使唤,抓笔都显艰难。到了最后爷爷连手动一下都艰难万分的时候,爷爷只有放弃。
在这之前,曾与爷爷同一个部队在抗日战争中参战过的老战友还不断地问及爷爷是否好点了?有时还去看看爷爷,爷爷见到他甭提有多开心了,以前爷爷康健之时,只要两位老人一见面都有聊不完的话题。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康健的老战友却先爷爷一步离开人世。
8月爷爷最疼爱的外甥女阖然辞世,终年八十余岁。9月大姑过早地离开人世。爷爷这段时间来病情越发严重,很难再见到他的笑容,虽然我们瞒着他,可是不知为何我感觉爷爷是知情的。
11月下旬的时候,先是爷爷最小的外孙(才几岁)不幸坠楼,头颅摔裂,『性』命幸好保住了。小表弟后来出院后还能送爷爷出殡,只是表弟的脸部数处青紫的,淤血尚未清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爷爷紧紧地抓住我,嘴艰难地张合着说着些什么,我把耳朵都快贴到他的嘴唇,可是一点也听不出说些什么,只是感觉气体通过而已。爷爷见我不明白,急得一阵又一阵的苦笑,目中充溢的尽是希望之光,渴望我最好能明白些什么。爷爷想动一下手都很困难了,焦急无比,总要我知道他所要表达的。可是孙儿无能,实在不明白爷爷有什么要交待。这段时间家人一到爷爷的跟前,爷爷照样都会不让他们走,不断地想要交待些什么,可是却无人能弄清楚。
12月3日,母亲娘家的一位老人过世,而就在这天的晚上,一周米水未进的爷爷忽然发高烧,把嘴张得最大,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已经动弹不得了,陷入了昏『迷』状态,怎么叫唤也没有回应。一周来,爷爷的精力都用在了想要我们明白些什么上,我们看着爷爷有未交待清的事,而不愿离去苦苦地与死神搏斗着,空落得束手无策。
4,5日这一晚,是特别的凄凉,晚风阴凉,而偏偏4日时,义学街整条街的路灯都没了。所有的人见状还预测爷爷起码还有一、两日阳寿,可能还有回光返照。我忽然间肚子疼,躺着忍了十几分钟后,肚子不疼了,恰在此时,父亲叫我去拿剃刀来,我心中一个咯噔。
我飞快地拿了剃刀,疾驰到爷爷的面前时,爷爷已离人世。呜呼!凄『迷』风雨,哀哉两字弗堪闻!为什么这一阵的肚疼早不疼,晚不疼,却在……爷爷弥留之际却不能侍奉于身边!遗憾万分!整整的一晚,我还时不时地注视着爷爷,希望他起死回生,可是爷爷的身体是越来越冷,身躯变僵硬,皮肤、面『色』尽变,哪怕如此,我宁愿相信爷爷只是睡着,他一定会睁开眼睛的。可是……
『奶』『奶』只是不断地吩咐:“帮六哥帮好身后事,让他走得安心!也不要让他在阴间还『操』那么多的心。
………
爷爷您可知?族里的叔伯兄弟有不少人整夜为你守灵,就连八十岁的老人也熬夜要陪伴着您,让您走好。整条义学街,几乎每一户都有人来祭拜您,这是我们始料不及的,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人来。12月6日那一天,祭拜您的人达到了五百多人,在出殡时,有人估计送葬人数有两百。更有一些八十多岁的人惊闻您不在之后,立即跑来哭拜。像二婆八十多高龄了,老泪纵横,声嘶力竭地哭祭您,不顾身老给您的灵枢下跪。爱人者,人恒爱之。爷爷平常为人可见一斑。
又有人说,“送葬队伍的前头都到十字街上的镇一中了,而横中下的义学街还有许多的人排着队伍相送,横州街好久好久没能见到这么热闹的!不过像六哥这么好的人,有多人来送也是情理之中!”
我的朋友也责备我,您就要赴极乐世界享受,为什么却不能告诉他们让他们前来拜祭呢?毕竟他们和您喝过不少次酒,他们一致认为你是一个多么和蔼可亲的长者。就连我父亲他们都不通知完朋友等,何况我们这一辈呢?仅四餐饭,所办台数已经超过一百台了,人再添得太多,家里不敢摆这么多台,若在街上摆台太多会阻碍交通等,可能整条街道都无法通行了。这恐怕也不是不愿麻烦人的爷爷心意吧!
恍惚之中,我似乎是看见了爷爷坐在义学街社公前,就像是以前那样,和老人们聊天,说:“我长得最好看的就是这一双耳朵!”有人回答:“是啊!六叔的这双耳朵又大,又长,耳壁又厚,谁见了都觉得漂亮!”爷爷听后都欣喜不已,因为他一直说自己的这双耳朵长得最好。“六叔,今晚福彩开奖,去不去买两注?”“好!”爷爷笑容满面地迈着轻盈的脚步去投注站。
我似乎又看见爷爷、外公、表姑姐、姑公四位老人坐在一起喝酒,就是东北人的姑公『操』着一口的普通话,与三位老人的白话相交谈。四位老人开心地把酒言欢。
至此,我明白了虽然爷爷躯壳虽隳,实则万古!爷爷依旧活着,活在我的心中,永不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