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南海时,我们已经窥得了一部分龙母的秘密。
龙母在身体还是白发长尾、体态妩媚的女性东王公时,与东王公的死对头龙伯人通婚,生出了水鬼这么一种结合产物,这应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后来,龙母动用了她手里那块玉牒上的秘密,成为了人身鱼尾的鲛人。成为鲛人的她依旧是水鬼一族的母亲,即使在罗布泊这么一个深藏地下的黑暗之地,依旧有水鬼躲在深处守护着龙母。而被放干了全身油脂的那位龙伯人,有可能就是龙母的伴侣!
“哗啦——哗啦——”
地下河里那条沉重的金属锁链被一次次拉出水面又沉下去,溅起大量的水花,绷得笔直笔直——龙母已经游到锁链长度极限的位置了。
金属制成的锁链没有延展性,也不可能挣脱折断,那锁链的一端还是插进龙母身体输送营养液的,强行拔出来的话,龙母大概会死的吧。
明明不可能再向前,锁链还是伴随着哭喊声不断尝试着再往前伸展一点点,再往前前进一小步。
我估摸了一下龙母离开的时间和那哭喊的回声传来的位置,应该是接近曾尧架起帐篷处,地下河刚开始出现螺旋状河道的地方,再远,龙母的哭喊声就该往外面更开阔的方位传了,我们这儿不可能还听得这么清楚。
也就是说,她还身处在螺旋里,而那位龙伯人我记得是被栓在刚刚看得见一点转弯的路尽头处,那么这两人顶多能远远儿的对望一眼,想得以触碰根本不可能!要是她身上的锁链再短个几米,地势曲折,恐怕是连见也见不到了。
假如外面那位龙伯人真的是龙母的伴侣,这绝对是个感人的故事。龙伯巨人有着很长很长的寿命,而东王公一族更接近人类,相比较来说肯定是短命的,北极的冰棺足以证明这一点。成为鲛人或许是龙母选择的续命方法,她应当和南海的陈子川一样,已经“死”过一次了。她和龙伯人双双出现在罗布泊这种鬼地方,显然不正常,也不知道是谁在陪伴谁,双方都被束缚着,都受够了苦。
我突然想起来,当时我们见到龙伯人的时候,它背后雕刻着一个圆形中内嵌三角形的图案,那是东王公一族的标志,雕刻的边沿处都已经盐碱化了,它身上的锁链也有着严重的锈迹,这样的苦不知道已经持续了多少年。
这恐怕是男性东王公的手笔,他在折磨这对跨种族恋人!从水潭中心那个能引雷的设置看来,每当大风暴来临的时候,龙母才有可能醒来,才可能和龙伯人有一次相见的机会。这样的相见却又是触不可及的,实在是残忍。现在更残忍的是,那位相伴多年的龙伯人已经死了!
听龙母的哭号,她应该已经看到了囚于此地的巨人,她看见了那具满是伤痕的干瘪尸体。
从它身上插着的抽油的管子和后颈处的那把刀来看,这显然是外来入侵者近期的作为。而此刻,黄雀和我们的人打散了混在一起,龙伯人推动脉上的致死伤还是耗子干的,我们很难清晰明了的向任何人解释这中间发生了什么,龙母就更不可能静下来分别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总之在她眼中,我们出现在这儿,就一定是错的!
她一旦展开报复,我们所有人都会是复仇对象!
“拔掉,拔掉电源,快把发电机先推到里面来!”曾尧急匆匆地跑来跑去,“哎呀高院长那个玩意别要了,我有机械式的也能用!”
“好,精简仪器,把最重要的人工心肺机推过去盖起来!”高平掀起那块黑色的防水布,拦住了他的女儿,“小雅你不要出来,往里面挤一挤!”
两个医生以最快的速度把各种器械推到墙角跟,这里本就是他们存放仪器的地点,也算是熟门熟路。这个地点也选得很好,河沿边耸立的石块很多,它们处在漏油点前,没经历过大火烧灼,坚固又完整,能提供许多遮掩和可防御的空间来。
在我的印象里,总觉得龙母这种生物,是接近于神明的存在,她应当是相当强势的一方,不是轻易就能蒙骗过去的。
其实黄雀也知道这一点,否则不可能这么惧怕龙母的复仇,只不过现在龙伯人已经被他们折磨死了,已经没有后悔药了,他们又不甘心终止换心手术,只能先躲一躲。
趁着没人管我,我赶忙跑到林哲宇旁边,看了一眼刘晚庭的情况。她各项飙升的指数还没降下来,林哲宇的汗珠像眼泪一样噼里啪啦滴落在了地上,看着她憔悴面容上凸出来的青筋,我真担心她撑不下去了。
“怎么办林医生,咱们还能带着她跑吗?”
“不行,她动不了。”林哲宇抹了一把汗,继续捏球形气囊,“我也不能停下,你别管我们了!”
“不管你们,我一个人又能走哪儿去,我怎么可能扔下刘晚庭,现在还要做什么才……你干什么!”
我一把拦住突然冲向刘晚庭的曾尧,可没他手快,他伸手就把氧气罐从架子上拆了下来!
“别这样看我,我可没想让她死,但资源有限,抢救的这套设备得藏起来!”曾尧手一摆就把我推到一边去,“你们还打算在这儿杵着?一起等死呢?快帮忙抬走啊!”
林哲宇竟然没拦着他,愣了一愣,主动把架子举起来递了过去。
“要过来就抓紧时间,谁都别杵着,行动!过了这一劫再说,不然谁能料到会发生什么,都别想好过!”
曾尧抬腿踢了我屁股一脚,挤了挤眼睛。他在示意我按他说的做。
都这种境地了,他还没放弃把龙的心脏弄我身上去?
“帮我一把。”林哲宇双手架在刘晚庭的腋下,急切地向我说道,“他说的对,晚庭现在的状况还没稳定下来,随时可能停止心跳,我也没有能力保护你们两个,先跟他们躲一躲吧!”
我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好点点头去抬刘晚庭的腿。
龙母的哭喊几乎听不清了,想起水中那个模糊白影盯着我们看的那一眼,我止不住的心慌,等到她的悲愤之情发泄完毕,天知道她会做出些什么举动,连朝闻道都说她会脱离控制的!
几台大型仪器往石头后面一放,留给我们藏身的空儿就很小很小了,几个人别管谁心里打着什么样的算盘,谁和谁有不共戴天之仇,全挤在一起。
我警惕的瞪着高小雅,她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盯着手忙脚乱的林哲宇,刘晚庭就蜷缩在两人中间,曾尧带过来的那罐氧气瓶还在给她插着,她的状态却毫无起色。
外面,锁链绷紧时的“哗啦”声已经停了,这说明龙母放弃了挣扎,既然不能继续往前,她自然是在走回头路了。
去的时候是逆着水流,回来时是顺着水流方向的,这段路程我们步行也就是一个小时,龙母从水中游过来的话……我觉得等不到曾尧高平他们收拾完,她就到了!
“高院长……曾医生,帮帮我,帮帮我!”
林哲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努力想站起来,腿却像软了似的直不起来,我连忙扶他一把,清楚的看到他眼睛里的泪水。
“怎么了?她怎么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低头一看,高小雅还笑着,刘晚庭的嘴唇都青紫了。
“我没有办法了,求求你们帮帮我!”
林哲宇晃晃悠悠,随时就要倒下去,他撑着旁边一台机子才勉强站在那儿。
“我不行,我无能为力了,求求你们救救她,她……她没有心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