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公主一走,大殿中,依然喧闹繁华一片。
玉紫慢慢坐回赵出的身侧。
大殿中,无数双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当酒过三轮时,一个稷下宫的贤士站了起来,他朝着赵出一叉手,朗声问道:“敢问大王,何时立后?”
不等赵出回答,他又咄咄逼人的接着问道:“如今大王后宫空虚,竟是一姬也无,大是不妥,大王何不当着诸位使者,议定娶纳夫人之事?”这贤士声音朗朗,震得大殿中回音不断。
在赵出沉默时,那贤士转向玉紫,朗声问道:“玉姬才智无双,世所敬服。不知姬对大王娶纳夫人一事,可有异议?”
嗖嗖嗖,这一下,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玉紫。
这些目光中,有人在暗暗窃笑,有人则摇着头叹息。
渐渐的,殿中转为安静。
玉紫抬着头,目光定定地直视前方,抿着唇,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吱声。
这时,那贤士又向她问道:“敢问玉姬。。。。。。”他刚刚说到这里,赵出突然站了起来,他一脸疲惫之色地说道:“诸位,孤身体不适,先退一步了。”
说罢,他把酒杯朝着几上一放,转身离开。
他竟是这么走了。
赵出一走,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而得到解围的玉紫,见状也站了起来,转身朝着赵出追去。
不一会,两人便联袂走出了殿门。
不说殿中的众议纷纷,玉紫紧跟在赵出身后,低着头,良久良久,她轻叹一声,说道:“如今夫主不是大王,可有多好?”
声音中,充满疲惫。
赵出脚步顿了顿,不过他没有回头。
两人走了一阵后,玉紫有点心烦意乱,她转过身,朝着左侧的庭园走去。
庭园空寂,时不时地有一根火把腾腾燃烧着,照亮这一片黑暗。
第二天到了。
这一天,魏国境内的消息正式传来,魏王过逝,公子子堤在他们的操纵下,成功当上了魏王。
伴随着公子子堤继位的消息传来的是,魏国和赵国,齐国重订盟约之事。这次的盟约,在赵出的宣布下,将沾血为盟,奉上三牲,慎重而大张旗鼓。
上午时,他把这个盟约之事一公布出,邯郸城中的齐人便安静下来。许多齐人突然意识到,有了赵王和魏王这样坚定的同盟者,齐太子的地位很难被动摇。
中午到了。
这一天中午,满邯郸城是举城空巷。
因为,它是卢氏被实施净刑的日子。
有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近淫秽阴晦之物。按道理,不管是玉紫还是赵出,都是不能前来观刑的。
不过玉紫想来。
这一天,她换上一袭深衣,头戴纱帽,也没有坐马车,在两个剑客地筹拥下,向邯郸城中实施净刑的地方走去。
刚刚走到,她才发现,前面已是人山人海,似乎大半个邯郸城的人都到了。他们围着赤足摇铃的巫,笑闹不休着。
从这个角度,根本就看不到行刑的场面。可前面已没有立足之地了。
玉紫犹豫了一下,她回过头来,向身后之人轻声问道:“便不能再进么?”
一剑客叉手道:“然。”
玉紫皱着眉,好一会,她喃喃说道:“也罢。便在这里看吧。”
这时的她,一点也没有注意到,离她百步开外,一辆马车正掀开一角,一双美丽的眼睛痛恨地瞪视着她。
坐在马车中的,正是齐公主。
在她的身边,坐着明显消瘦许多,可脸上好在还恢复了神采的齐太子。
齐公主瞪着玉紫,咬着唇,忍不住向齐太子说道:“大兄,你看那玉姬!”
“玉姬?”
齐太子转过头来,他伸手掀开车帘,望着侧方那个神采奕奕的便装妇人,叹了一声,道:“只有她还是安好。”
“她自是安好。”齐公主忍着怨恨,赌气地说道。她很想痛骂,很想说些恶毒的话,可她知道,就算大兄被那玉姬害得威信大减,差点地位不保,就算他被害得关了好些时日,跪在横山之下向赵氏鬼神泣罪。他对那玉姬也是有情的,而且,他已完全相信了玉姬的话,认为卢姐姐是妖妇,认为是卢姐姐害的他。
所以,她连重话也不能说半句。
齐太子回头盯向妹子,盯了她一眼,他轻声说道:“妹子,嫁不得赵出,实是为兄之过,也是那个卢姓妖妇之过,你忘了他吧。”
顿了顿,他长叹一声,道:“以赵出对玉姬的感情,便是你真嫁给他,也是独守空房的时间多。这事是我所料不周啊,你还是放下吧,大兄另外再帮你找个更好的夫主。”
齐公主抿着唇,半晌才哽咽道:“天下间,除了大兄,还有比赵出更好的男人?”说到这里,她眼前浮现了赵出那俊美的面容,心下一阵绞痛,直想着,如果自己嫁到别个国家,与一个肚饱肠肥的老臭君王过上一生,还不如就此死了干净。
听到妹子语气中的强烈痛苦和恨意,齐太子一怔。
慢慢的,他苦笑一声。说起也也正是这样,天下各大强国的大王,哪个不是又老又毛病多多,天下间,还只有赵出这么一个年少俊美又有能力的君王是良配。
就在这时,前方鼓躁声大作。
日上中天了!
马上就要行刑了!
几乎是突然间,齐太子不想看了,他沉声喝道:“回去吧。”
“诺。”
他们的马车回返时,没有注意到,玉紫也在向回走去。
渐渐的,身后的喧嚣和鼓声,巫师的高歌,那渐渐烧起的火焰,还有那隐约的,女人惨叫,都被玉紫扔到了脑后。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了。
这一晚上,土台再次设宴。
这一次设宴,诚心忏悔过的齐太子将是重要客人。因为此次设宴,是为齐赵魏三国重归于好,重订盟约所设。
太阳沉入西边天空。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入宴了,有点无聊的玉紫换上便装,在花园小路上走着。现在赵出的后宫安静之极,她是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再也不会蹦出一个姐姐妹妹的出来。
走着走着,侧方的花园中,传来一阵低语声,“姐姐,我看到大王了。”这个声音十分欢快,“姐姐,大王昨晚上宿在书房呢,他是不是与玉姬闹翻了。”
玉紫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
另一个婢女的声音传来,“没有闹翻,大王是忙得累了,便宿在书房中。”
前一个宫婢轻声说道:“姐姐,要是现在就严寒着可多好?那你我还可给大王暖床呢。”声音微颤,含着无比的期待。
听到这里,玉紫闭上双眼,苦涩地忖道:这还真是,用机关枪扫也扫不尽啊!
那姐姐迟疑一会,低低说道:“可是,玉姬她,她定会不喜的。”
前一个宫婢嘻笑起来,“玉姬有甚可怕的?她在后宫这么久,就没有下毒手处死过什么人。大伙都说她宽宥着呢。再说,我们又不是要争她的地位,我们就是想有一日也能给大王生个儿子。。。。。。”说到这里,她已因为向往而一脸陶醉。
另一个宫婢点了点头,道:“说得也是,那些魏国来的夫人们,便是最不得势的姬,也比玉姬还要凶,杀的人还要多。比起她们,玉姬不足畏。”
不足畏?看来,得找个机会来立威,得让天下的女人都知道,枉想染指我夫主的,杀无赫!
玉紫想到这里,冷冷一笑,提步走开。
夜宴开始了。
灯火通明中,无数的马车,无数的人流,开始涌入赵宫土台。
土台九层,巍巍屹立,玉紫进去时,里面已是座无虚席。
看到她进来,不少贤士都在向她张望,众娇娇们更是连连招手,有一个娇娇更是跑了过来,一边拉着玉紫笑道:“玉姬,一旁说说话去。”嘴里这般笑着,她那双眼,却在放着光地痴望着赵出。
玉紫垂眸冷笑,跟着她走下。
就在这时,殿门大开,齐太子和齐公主,魏国的使者,开始络绎不绝地步入殿中。
接着,玉紫注意到,另一侧的角落里,坐着宫和亚。
在玉紫的目光看来时,他们朝她一笑。亚更是悄悄朝着赵出虚捶了一下。
玉紫见状,笑了起来。
时光在欢声笑语中流逝。
与娇娇们说笑一阵后,杨宫举着酒樽,走到她身后,快乐地说道:“儿,父亲为你满酒。”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玉紫身边,在她的空酒樽上倒入满满的酒水。在汩汩的流水声中,杨宫满脸的皱纹都笑开了花,他满足地叹道:“父亲真想每天都这般为儿满酒。”
玉紫朝他一笑,伸手接过酒樽。
然后,玉紫眼前一晃,却是高华雍容的赵出,正向另一席走去。
玉紫的眼神,不知不觉中朝着赵出追逐时,也瞟到了低头喝着闷酒的齐太子。
噫,怎地不见那齐公主。
玉紫心中一奇,她转眸在人群中寻索起来。
不一会,她看到齐公主了。
齐公主正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在玉紫向她看去时,她目光一闪,侧过了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玉紫眉头一皱。
这时,一个娇娇笑嘻嘻地说道:“玉姬,再与我等饮上一樽吧。”
玉紫笑了笑,目光还在盯着齐公主。她看到齐公主继续向黑暗中走去时,眉头皱得更深了。
不知为什么,她那敏感的,直觉十分强烈的心神深处,本能地感觉到一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