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里已经泛起了泪光,“棠棠生在沈家,沈家给她的已经足够丰衣足食一辈子,什么都不缺,甚至是连爱也不缺。”
“是我需要她,她才陪着我。”
沈初棠早就融进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融进他的世界,他的生命。也从来都不是沈初棠依赖他,而是他离不开沈初棠。
这一点,大家早就看出来了。
沈砚珩看着他愣神,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时承煜对待沈初棠永远温柔,永远和煦。
甚至有时候会让人错误的觉得他没有底线没有脾气,可后来才知道,沈初棠就是他的底线。
“其实以前看你对棠棠的态度,我有些不能理解,时常反问自已,爱一个人真的能做到如此地步吗?那时候我回答不上来,可现在我有了爱人,我想我可以回答,爱确实能让人做到如此。”
如果做不到,就说明不够爱。
“承煜,我相信丈夫这个角色,你会做得比我好。”
“所以,不要放弃。”
时承煜侧头看他,眼神里满是惊愕,转瞬又变得茫然,不要放弃,可是他要怎么坚持下去。
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一次濒临死亡的感觉,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无法呼吸,也无法呼喊,意识被一点点抽离,他无法言说的那种痛感,那种绝望,沈初棠可能每天都在经历。
时承煜眼睛里的神采一点点黯淡下去,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有了这一遭,没人敢再劝他放弃,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时承煜的状态更加恶劣,每天都在痛苦的纠结和挣扎,精神恍惚,魂不守舍。
秋天悄无声息地来临,阳台外面的树叶被秋风染黄,又在秋风中凋零,花圃里面,也没有鲜花再开。
冬天要来了,彼时时承煜还不知道,比寒冬先到来的,是沈初棠的苏醒。
时承煜的身体虚弱的已经没办法支撑他坐稳,他趴在床边,轻轻拍着沈初棠的手背,以前沈初棠不舒服的时候,他总这样拍她,告诉她拍一拍就好,拍一拍就好了,如今却是为了安慰自已,告诉自已,棠棠会醒的,棠棠会醒的。
旁边的唱片机播放着Enya的《Anywhere is》,歌曲梦幻,又充斥着磅礴的生命力。
长久没有进食的胃开始疼了起来,时承煜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忽然感觉手指好像被触碰了一下,他睁开眼,对上了沈初棠,朦胧的眼睛。
时承煜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此刻他分不清是梦境还是自已他幻想,这样的场景,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了。
“棠棠,我好想你。”他委屈地诉苦,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沈初棠的视线很模糊,耳边的声音也很虚幻,她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但直觉告诉她,是时承煜。
“承煜哥哥。”
“对不起,吓到你了。”
沈初棠的声音粗哑干涩,艰难地吐字,身体僵硬的无法动弹,甚至连微笑的表情也做不出来,她动动手指,虚虚握住他的小拇指,“你瘦了。”
时承煜苦笑地摇头,觉得自已的幻想更严重了,沈初棠都会说话了,听见沈初棠向他道歉,他疼惜又愧疚,哽咽地喊着棠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旁边的监护仪器突然发出急促又剧烈的嘀嘀声,时承煜意识慢慢回笼,看向床上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的小拇指,被沈初棠轻轻握住。
心跳停滞一瞬,他的视线被滴滴声吸引过去,看着监护仪上面的直线瞬间如坠冰窟,那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不等他叫按床头的铃,医生已经冲了进来,早在那些数据发生变动的第一秒,他们就开始往这边赶了。
几名医生还有护士推着病床往手术室跑,时承煜紧紧跟在后面,残破的身体此刻爆发出惊人的毅力,他跟在旁边,一声声喊着棠棠,痛苦又绝望。
“病人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护士把他拦在外面,险些被他撞到。
时承煜什么也听不见了,只知道沈初棠被送进了手术室,他哭喊着,看着手术室的门一点点关上,扑了过去,撞到了门上。
“棠棠——棠棠我求你……”
“棠棠——别离开我——”
他喊得撕心裂肺,不停地拍打着门,手臂上的伤口裂开,鲜血顺着他的胳膊滴落下来,他像是没有知觉,依旧哭喊着。
到最后力竭,手臂垂落下去,头抵在门上,声音沙哑地呢喃着什么。
沈肆琛赶到的时候地上依旧积聚了一滩血迹,时承煜的左手上全是血,整个人都陷进巨大的恐慌之中。
他走到时承煜旁边,才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时承煜的语气几近哀求,反反复复地呢喃着三个字:
带我走。
沈肆琛惊愕地愣在原地,地上的血红的刺眼,此刻他甚至没有劝说时承煜的勇气,喉头发紧,他转过身背对着时承煜,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那三个说的声音很轻,却一遍遍在沈肆琛心中响起,带给他的感受足以用震撼形容。
沈肆琛恍然明白时承煜从来就没有好转过,从头到位他就只有一个念头,沈初棠活,他陪着她活;沈初棠死,他陪着她死。
谁也不知道手术的门打开之后传来的是奇迹还是噩耗,但如果时承煜一直维持着这样的状态,肯定会先有噩耗传来。
时承煜像是没了灵魂的提线木偶,沈肆琛轻易地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把人扶到椅子上,叫来医生给他包扎伤口。
三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牌啪的一声熄灭,像是某种宣判的钟声,沈肆琛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出两步远,回头却发现时承煜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
医生走了出来,沈肆琛连忙迎了过去,紧张地看着他。
“恭喜,沈小姐的所有生命体征都在好转,我们为她做了最后一场手术,不出一周,她就会醒过来了。”
沈肆琛手足无措地向医生鞠躬,磕磕绊绊地说着谢谢,然后转身快步走到了时承煜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时承煜,你等到了。”
沈肆琛看着他茫然的眼神,又说道,“棠棠要醒了。”
他说完开始哈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涌了出来,他放声大哭,像是要把这三年的紧张和压抑全宣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