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家人,时叔时姨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还有时氏。”沈肆琛懒散地靠着椅背,“这件事大家都不怪你,该懊悔该受到惩罚的是别人。”
吴文俊两年前就被送进了监狱,里面有人“特别关照”,怎么关照都行,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人不能死。
“所以你不用把自已的后半辈子都赔在这儿,你的人生还很长,可以去过自已的生活。”
可他来这一遭,不是为了时氏,也不在乎那些钱权名利,更不在乎自已如何,只是为了沈初棠,只是为了能跟她有一世的圆满。
时承煜摇了摇头,“我知道了二哥。”
他没有解释,安静地应下。沈肆琛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看着他站起身走到花圃前面,摘下了开得最好的一朵的月季,没忍住笑了一声,在心中暗骂了句幼稚。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大概是时承煜状态最好的一段时间,他应下了沈肆琛说的话,却也只是应下了,依旧守着沈初棠。
日复一日,过着很规律的生活。
每天早上按时起床,轻轻吻她,向她说早安,然后下楼摘一枝花,或者是去花店买,床头的花瓶里永远都是新鲜的花朵。
再然后他吃早饭,坐在床边跟沈初棠说话,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讲故事。
下午呢,就给沈初棠按摩,之前他不敢上手,看着沈初棠就像个易碎的瓷娃娃,连牵手也不敢,只是把她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握着。
到现在,所有的事情他都得心应手,亲力亲为,不用任何人帮忙。
甚至那些医疗器械他也跟在医生后面学会了点,会看上面的数据,然后认真的记录下来,尽管那些数据一直以来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变化。
到了晚上,时承煜按时地讲睡前故事,结束以后,又会亲她一下,然后轻声说出那三个字:
“我爱你。”
一遍遍地,表达着他的爱意。
每一天都是如此,他从不觉得枯燥甚至是无聊,甚至觉得只要自已坚持下去,沈初棠早晚都会醒过来。
可天不遂人愿,那样平淡的生活只维持了半年,医生叫来了沈初棠的家属,问他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沈肆琛没有半点迟疑地怼了回去,“什么怎么办?几个亿的投资还住不了一个病人吗!”
医生迟疑了一会儿,说,“当然住的了沈先生,可是没有意义。”他说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承煜,这个每天都守在病房的男人。
沈肆琛瞬间恼火起来,还没冲过去就被沈苏璟拉住了。
“什么叫没有意义?”他咬着牙问,眼神瞪着人。
“沈先生,植物人苏醒的概率只有10%~15%,沈小姐已经维持这种状态两年半了,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并且我们无法判断她现在是否有意识,如果没有意识,苏醒的概率只会更低,但如果有意识,却没办法醒过来,这对病人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时承煜的注意力全部落在那几个字上,他从来不觉得坚持不下去,只要有希望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希望他都会坚持下去,可如果他的坚持让沈初棠痛苦呢?
不仅时承煜,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陈慕笙捂着脸转身离开,哭声在门外响起。
“所以沈先生,还请你们考虑好,三年,是一位植物人患者苏醒的最迟期限,在这之后,希望就很渺茫了。”
时承煜沉默地走了出去,回到病房握着沈初棠的手,每当他感到不安或恐惧的时候,他就这样做,仿佛那只没有温度的手就是支撑他维持正常的动力来源。
他从没有仔细想过,躺在病床上的沈初棠会很痛苦。
她明明那样怕黑,睡觉都要留一盏灯。
如果她有意识,能听到他们讲话,知道他们在旁边,能感觉到周围发生的一切,却只能陷于黑暗,怎么也醒不过来,该是怎样的难受和痛苦......
时承煜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已的决定,质疑自已的坚持,无论别人说希望多渺茫,他都不害怕,他能坚持,能等待,可如果坚持的代价是沈初棠痛苦,那他要怎么样才能坚持下去?
她最怕黑暗,而他最怕她痛苦。
可他不是沈初棠的家人,也没有做决定的权利。
沈父沈母没有说立刻放弃,他们做不到,却也没说坚持到什么时候,所有的等待都变了味道,多了纠结和酸楚。
时承煜又开始变得阴晴不定起来,时而乐观时而消极。
他想多跟沈初棠说说话,可又害怕她听得见却醒不过来,一个人在黑暗里苦苦挣扎。
他依旧诉说爱意,怕她听见,又怕她听不见。
并且开始变得很极端,有时候几天都不肯吃饭,沈初棠在床上输液,他坐在边上打营养针。
三年之期愈近,他肉眼可见得变得焦急起来,甚至连营养针都不肯打了,身体状况甚至还不如沈初棠。
“你们这是要把人逼死啊......”陈慕笙心中酸涩难忍,总觉得是沈肆琛不让他好过。
可没有任何人逼他,沈肆琛也早就开始劝解他。是他自已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儿。
沈家瞒了沈泊渝三年,才肯告诉他沈初棠出事儿的事情,这些年一直靠沈初棠上学忙,放假了出去旅游了,等等借口骗他,拿P出来的照片瞒天过海。
直到三年后,沈泊渝才知道沈初棠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三年,并且醒过来的希望渺茫,他们叫他来,是来见最后一面的。
沈泊渝气恼地指着沈庚礼的鼻子骂,一把年纪哭得眼眶通红,“你们都欺负我是个老头子是不!嫌弃我没用了是不是!”
“三年啊!我还等着棠棠会山庄看我,你们现在告诉我不治了?!沈家缺这点钱还是缺什么!”
“不孝子!不孝子啊!”
病房里的时承煜缓缓地抬起头,听着外面的动静,迟钝的大脑思考着那些话的意思,还有沈家把沈泊渝叫来的用意,他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整个人憔悴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