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承煜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夕阳垂落,橙黄色的余晖从楼道的窗户照进来,又被地面的瓷砖反射,明亮又刺眼。
走廊尽头手术室的灯牌仍然没有熄灭,时承煜看见了站在那边的三个人影,他艰难地挪动着脚步,直到走近了,看见是沈砚珩他们,他仍然不敢相信,手术室里面的人是沈初棠。
“大哥......”时承煜声音又涩又哑,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他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一片寂静之中,响起一声很轻的叹息。
时承煜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他强忍着,又往前走了几步,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大哥,棠棠她、怎么样了?”
沈砚珩看着他脸上的疲态,一双眼睛里布满血丝,他有些不忍,答非所问,“承煜,你先回去休息。”
时承煜看着他,有些茫然,他有些僵硬地摇头,不肯走。
沈肆琛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抓着他的衣领猛地把他推到地上,怒喊道,“滚!”
沈砚珩上前拉住他,“冷静点。”
沈肆琛还想说什么,身后手术室的门忽然开了,护士急切地喊道,“病人家属!”
顾不得其他,三个人连忙跑过去,站在那等着护士说话。
“麻烦签下病危通知书。”
沈砚珩愣了一下,拿起笔签上字。
时承煜从地上起来,踉跄着过来挤到护士面前,问,“她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乐观,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什么心理准备?”
时承煜不解地问,那护士却没有回答,护目镜下看向他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怜悯和同情,飞速地跑开了。
那眼神看得时承煜心中发慌,他往后踉跄着,然后重重地跌倒在地上,他努力瞪着眼睛看向手术室的方向,眼皮随着手术室的门一起合上。
什么也看不见了,耳边是刺耳的耳鸣声,还有刚才护士说的那几句话,什么病危通知,什么情况不乐观......
他不相信,这是梦,他不要再做梦了,他想醒过来,他要见棠棠......
“承煜哥!”
“时总!”
“时总!”
罗阳跟林舒朗一起跑过来,看着倒下去的人一阵心惊。
“别动他!”罗阳喊道,跪在地上探他的脉搏还有呼吸,“心脏骤停,快去叫人安排抢救!”
“好。”
罗阳跪在地上给时承煜做着胸外按压,直到人被推进手术室。
“准备除颤。”
“肾上腺素1mg静注。”
“增加到5mg。”
“静注利多卡因5mg。”
大大小小的手术罗阳做过不少,可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棘手的情形,所有的药物仿佛都失去了作用。
心脏骤停的黄金抢救时间只有四分钟,虽然他第一时间就开始抢救,可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人却一点反应没有,那颗心脏好像已经失去活力永远都不会再跳动起来。
可时承煜不能死,这比后果天塌了还要严重。
“你死了让沈初棠怎么办!”
按理说在手术室是不能讲这样的话的,可罗阳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一边除颤一边喊了一句。
神奇的是,旁边的心跳检测仪忽然发出来很微弱的“滴滴”声,平稳的直线出现了波动。
“有心跳了!”护士惊喜地喊道,可转瞬那曲线回落下去,又变成直线。
罗阳拿着往旁边看了一眼,手中拿着除颤仪却没再往下按,而是疑惑地喊了声,“沈初棠?”
“沈初棠醒了。”
罗阳如是说,看着检测仪上重新出现的曲线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我TM费那么半天劲儿比不上沈初棠这三个字!”
那心跳像是在回应那三个字,跳动得更加有力。
罗阳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开口道,“沈初棠醒了,她在等你。”
“你死了她怎么办,好好休息,休息好再醒过来。”
走出抢救室,罗阳看着等在外面的一众人走了过去,“时先生,时太太。”
“怎么样?没事了吧。”
罗阳:“已经抢救回来了,这几天要多注意休息。”
“不要受刺激。”他说完又补充了句。
薛婉秋手捂着脸靠在时贺洵怀里,哭声再也压抑不住,她刚才差点以为这就是他们见时承煜的最后一面了。
时贺洵拍着她的肩膀,又问,“棠棠怎么样?”
罗阳有些迟疑,“沈小姐,情况不太乐观。”
他刚才骗了时承煜,人根本没有醒过来。
性命垂危这四个字没有一点夸大的成分,一般情况下被撞成这个样子送来的患者,基本上就放弃抢救了。
但沈家又怎么可能放弃,抢救了一天一夜直到现在人还没出来,人能不能抢救过来是一回事,抢救过来能不能醒,又是一回事。
时贺洵叹了口气,揽着薛婉秋的手也有些颤抖,眼眶红了起来。
向罗阳问了位置,让人送了薛婉秋回去,时贺洵一人上了顶楼。
沈庚礼夫妇原本在外地旅游,也刚赶到没多久,沈砚珩三人脸上都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庚礼......”
“别说了,棠棠的事儿我不怪承煜,但终究与他脱不了干系,两家的婚约没有定下,从此以后也就别再来往了。”
沈庚礼冷声道,不愿看他一眼,摆手让助理开始赶人。
时贺洵自知理亏,没有因为他的语气生气,“你放心,这事儿我们会处理好。”
“怎么处理好?你们处理好了棠儿就能从手术台上下来了吗?!”
沈肆琛厉声质问,额头上青筋泛起,魏川拉着他,把药递过来,却被他一手拍开,白色的药品哗啦啦地撒了一地。
他烦躁地揉着头发,最后被陈慕笙拉到椅子旁边坐下,满脸颓丧,懊悔又自责。
“妈......怪我,怪我昨天没有陪她一起出去......都怪我......”
沈肆琛趴在陈慕笙肩上呜咽着,可谁都知道不怪他,更不怪时承煜。
恶人想作恶总能想到办法,应该受到惩罚的也是他们。
“肆琛,不怪你,别自责。”陈慕笙安慰着他,自已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