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林美珍和老太太还有几个女儿在炕上唠嗑。
兴奋的林老汉则是拉着郝强坐在院子里喝酒。
老爷子还弄了碟腌菜,炸了一把花生米,一口酒,一口菜,喝的不亦乐乎。
他不是话多的人,就是看着女婿高兴。
酒过三巡,老爷子咬着酒瓶,砸吧着嘴认真的打量着郝强:“强啊,你真不打算去打工了?那你弟弟上学怎么办?”
郝大勇有多宝贝他那个大学生儿子,那几乎是方圆百里都有所耳闻。
郝强平静的和老人对视着,语气不紧不慢:“他有本事就上,没本事就不上。”
“那你...是打算在县城开饭店?”
郝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林老汉糊涂了。
郝强耐心解释:“先在县城做个门面积累资金,然后进城。”
他要开的是后世那种私厨,在四九城弄几个四合院,一天最多做八桌,没有预约,概不接待。
这吃的不仅仅是饭,更是格局和牌面。
“你想的没错,饭要一口口吃,路也得一步步走啊,进城生活,远啊...”林老汉感慨着,嘴中喃喃自语:“想当年,我也算是半个城里人,尤其是阿珍,你说,会不会阿珍的亲生父母,就是那四九城里当官的呢。”
没错。
林美珍并不是林老汉亲生的。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参过军,受过伤,不能生孩子,林美珍便是他在城里火车站附近的捡的。
听到老爷子的话,正巧出来扔垃圾的林美珍小脸一下子就黑了:“爸,你喝多了,什么当官的亲生父母,我就你一个爸。”
林老汉嘿嘿直乐,不反驳也不接话,待到闺女回屋,他才又砸吧着嘴冲郝强眨了眨眼:“小珍看着温温柔柔,脾气辣的狠,像她妈。”
郝强点头。
像是遇到知音似的,林老汉又往郝强身边凑了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继续道:“不过也好哄,我和你说啊,想当年......”
......
难得回来,郝强陪着林美珍在林家住了两天,然后才收拾东西准备进城。
他这次拖家带口不仅是为了看岳父岳母,也是想要带小珍姐进城去做个全面检查,大病往往都是由小病忽然质变出来的。
虽然女儿再三说还会来看自己,但林母还是把人送到了村口,林老汉也是默默的将自己做的缸菜一瓶又一瓶的往三轮车上装,那双充满老态的眼睛里,也越发的浑浊了。
直到女儿和女婿的身影再消失不见,两人才相互搀扶着,步履阑珊的转过身。
夕阳将他们本就佝偻的身影衬托的更渺小了。
待到熟悉的村落再看不到,林美珍才伸手抹了抹眼睛,感激的从后背抱住了郝强。
“强哥,谢谢你。”
谢谢他带自己回来,也谢谢他因为她,而尊敬他们。
郝强停下三轮车,转头用手指轻轻刮了下妻子的鼻子,佯装生气道:“我们是什么?”
林美珍一愣,大眼睛里满是迷茫:“强哥?”
郝强依旧保持严肃:“回答我。”
林美珍沉思了一下,才认真回答:“夫妻。”
领过证,受法律保护那种。
也是因为如此,家公虽然看她怎么都不顺眼,却也没有直接说过把她赶出去。
郝强点头,徐徐善诱着继续道:“那既然是夫妻,为什么你还要和我说谢谢?”
“我...”
“难道你把你老公我当外人?”
“没...”
“小珍姐,你变了啊,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我...”
林美珍被郝强一连串的质问给搞懵了,小脸着急的红扑扑的。
“我不是,我没有,我...”
郝强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然后又看了看也一脸呆滞望向自己的女儿,忙又腾出了一只胳膊,把女儿也一并的揽入了怀里。
“媳妇,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用说谢,我对你好,对咱爸妈好都是应该的知道不?你不用对我爹和我哥我姐我弟好,他们不配。”
林美珍是又感动又哭笑不得。
晌午,他们来到了县城的火车站。
郝强将三轮用大链条锁锁好,然后才拎着东西牵着妻子进站。
他这次是要去省城妇幼,坐车得6个小时,火车只要四个小时。
第一次坐火车,一家人都很兴奋。
尤其是临近饭点,整个车厢里都弥漫着各种吃食的香气。
没带饭的,兜里有俩闲钱的,也从售票员的小车里买点花生就着啤酒或者饮料。
林老汉怕他们饿着,给他们装了不少吃的,水壶也装得满满的。
但郝强还是从售票员那里买了两瓶不同口味的汽水和瓜子,配着自带的吃食一起。
赚钱嘛,有时候不就是为了个享受。
因路程比较短,他们这节车厢甚至没坐满,有些人正躺在座位上呼呼大睡。
两个小时过去,惠芳和惠敏两个小姑娘也从一开始无比兴奋,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靠在妈妈身边睡了。
郝强从包里摸出笔记本,刚打开,一个破旧的信封掉了出来。
他错愕的打开,里面是一叠发黄的纸张,甚至都有些模糊了,但依稀可以看到下面的落款时间。
这是...
林老汉家的腌菜方子!
郝强瞳孔猛地收缩。
翻到后面,还有一叠钱。
皱巴巴的,面值都大,但比昨天郝强趁着林老汉睡觉偷偷藏在他枕头下面还要多100。
一时间,郝强的眼睛都有些红。
有些人,没有血缘,可却比那些有血缘的亲人更亲。
看着还在熟睡的妻女,郝强默默地将东西收好,心中越发坚定起来。
暮地,后面的座位响起了一声惊呼,紧接着,女人焦急的声音弥漫在整个车厢。
“虎子!你怎么了虎子!你说话啊,你别吓奶奶啊!”
“虎子!虎子!”
“大夫,有没有大夫,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家虎子!”
众人寻声望去,便看到一个妇人正抱着孩子着急的呼喊着,她怀里,小男孩约莫4.5岁,虎头虎脑的,长得很可爱,但此刻,却双眼瞪得贼大,脸色青紫,隐隐还有红斑浮现,呼吸也十分急促。
“这是咋了?”有人问道,还有人飞快跑去叫了乘务员。
妇人一脸焦急,嘴唇都咬出了血丝,一脸焦急:“我不知道啊,我就去上了趟厕所,回来小宝就这样了,刚刚明明好好的啊。”
众人面面相觑,老妇人的座位对面还没人,谁也没看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郝强也被吵闹惊动,看着老夫人桌子摆放着的吃食,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