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江南光复,大明的改变便已经开始。借着国战的名义,倚仗自己的功绩和威信,黄立推动改革的力度相当大。
等到国战结束,在江南已经积攒了相当多的经验,也有了一些调整。再在辽东和北方实施,便非常的顺遂。
当然,阻力之所以这么小,还和当时的形势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大明重新复兴,但此大明非彼大明,持续十几年的战乱,已经摧毁了太多的传统,还有守旧腐朽的势力。
黄立面对的几乎是一张白纸,可以纵情勾画,重新谱写华夏振兴的篇章。
下面的文官武将,或是崇拜,或是敬畏,或是资历浅,更重要的是没有形成什么集团,无法抗衡皇权。
而老百姓从战乱中解脱,求治心切。从上到下都阻力甚小,这也使得诸项改革措施能够顺利实施。
改变是巨大的,无论是官吏的选拔和任命制度,还是妇女也可为官,抑或是其它的有关国计民生方面。
这种改变,连身处其中的都在努力适应,更不要说在宁古塔流放的杨越了。
所以,海外开疆拓土的面积有数省之大,普及五年义务制教育,银币与纸钞的发行,银行、邮政等等,都让他惊讶不已。
杨盈想起一事,跑去拿来了书信,笑着给父母看,还做着解说。
“这是家里来的书信,看这邮戳,大概用了二十多天,才寄到辽东。这上面贴着邮票,跨省的话,要贴两张,到辽东就要三张。”
杨越看着信封上的地址,好奇地问道:“这是家里的地址?”
杨盈点头,说道:“收信的地址留的衙门,邮差送起来更方便。”
说着,她抽出书信递给父母,“这是宝儿写的,家里都挺好,祖母也身体康健。”
杨越唏嘘着,虽然已经听儿女说过,可还是细读了一遍,眼圈有点发红。
“宝儿也长大了。”范氏接过书信,看着上面端正的字迹,鼻子发酸,似乎想起了流放时还是孩童的儿女。
杨宾岔开了话题,想排解父母的思念之情,“还有银行汇款,也很方便。特别是商人,再不用随身携带大量钱财。”
“还能把钱存银行,想用再取,比放家里安全。”杨盈在旁补充道。
杨宾笑着点头,说道:“以后,每两个月我往家里汇一次款。汇票也走邮政,但要走专递。拿着汇票,就能去银行取钱。”
民间书信邮递是一大进步,方便了互相联络;汇票专递则是银行和邮政合作的新业务,同样方便了百姓。
“我都明白。”杨盈主动请缨道:“哥,你放心。”
范氏看着大儿子,不舍地问道:“不能请调他地任职吗?”
杨宾还未回答,杨越已经先开了口,正色对杨宾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来了辽东,便安心任事,才对得起朝廷,对得起万岁。”
“父亲教诲,孩儿谨记。”杨宾微微躬身,说道:“忠孝不能两全,请恕孩儿不能奉孝膝前。”
范氏微垂下头,不再多说。她也知道,这既不是儿子能决定的事情,也不是丈夫所希望的。
为了能离父母近些,你主动请求来辽东任职。现在父母回归,你又想回到家乡。
官府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而且,夫妻二人能够从宁古塔返乡,已经是梦寐以求的事情。这全仗了朝廷的威压,自当努力报效。
杨宾看出母亲的无奈和不舍,便笑着宽慰道:“朝廷要大力开发东北,正是用人之时。孩儿在此任职,前途光明。”
杨越用力点着头,说道:“知晓东北三省计划,方知当今万岁的雄心和魄力。不移民实边,开发经营,镇不住异族,也无法抵御罗刹人。”
“吉林、黑龙江两府初建,实心任事,升迁机会更多。说不定,我儿用不上几年,也能成封疆大吏。”
杨宾笑着说道:“实心任事是肯定的,非如此不能报效朝廷,报效万岁。”
范氏见事情已定,也没办法,只能关切地问道:“你孤身一人,也没人照顾,不如让盈儿留下。”
杨宾赶忙摇头道:“母亲不必担心,衙门有食堂,也有宿舍,还有洗衣的仆役。孩儿也长大了,不用人照顾。”
“东北寒冷,你要多加注意。这个冬天,怕是要适应一下。”范氏依然有着老母亲的担忧。
杨宾笑了起来,宽慰道:“父亲母亲在宁古塔能生活数年,孩儿年轻体壮,又有什么难的。”
杨盈在旁说道:“女儿先陪您二老回家,安定好了,若哥哥要人照顾,我再回来便是。”
她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哥,你赶紧成亲,有嫂子照顾,父亲母亲才放心呢!”
杨宾轻轻拍了妹子一下,假嗔道:“这事儿,也是你能操心的?”
范氏眼睛一亮,说道:“回到江南,娘就给你张罗。”
杨宾赶忙摆手,说道:“母亲不用操持此事,辽东气候寒冷,虽让人家觉得遭罪。何况,现在盲婚哑嫁,要被人取笑的。”
“怎么,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朝廷都要改了?”范氏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杨宾想了一下,说道:“朝廷倒是没有明文规定,但对妇女儿童的权益,倒是出台了一些法律。”
杨盈在旁补充道:“主要是财产继承,以及保障妇女出外工作的权利。还有结婚登记,要双方都在场,都签字同意。”
范氏眨巴着眼睛,对此表示疑惑和惊讶。
杨越也不好评价,这确实变化太大了。方方面面,好象没有再与以前有一样的地方。
“工作很忙,暂时也没法考虑个人私身。”杨宾笑着说道:“过两年再说吧。”
杨越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对了。”杨宾想起一事,说道:“我们兄妹陪二老出去逛逛吧。”
杨盈附和道:“是啊,新城建得挺好,买卖铺户也入驻不少。买些应用之物,或是带些特产回家。”
杨越看向范氏,微笑着说道:“当初经过此地之时,不过是个较大的驿站。如今变化很大,是该好好看看。”
范氏颌首答应,也觉得该见见世面。
只是通过杨宾的讲述,便感觉到了改变之大,涉及极广,提早见识并适应,也是好的。
简单收拾了一下,一家四口便出了门,沿着街道向商贸街走去。
杨宾边走边介绍着,干净整洁的街道,两旁栽种的树木花卉,让人有种赏心悦目的舒惬。
“人口太少,经济发展的速度不尽如人意。”杨宾轻轻摇着头,说道:“特别是比照南方的大城市,差得很远。”
“来辽东时,正好游览了南京,繁华程度令人震惊。即便是晚上,也灯火通明,人流喧攘。”
杨盈挽着母亲,笑着说道:“南方的城市基本上都取消了宵禁,夜市可热闹了,卖什么的都有。”
“绍兴也是如此吗?”范氏很感兴趣地问道。
“是啊,虽比不上南京、苏州等地,可也很是繁华。”杨盈说道:“回家后,我陪父亲和母亲去逛。”
杨越笑着颌首,心中满是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
“既是府城,将来又是省城,为何没有高筑城墙?”范氏有些纳闷地问道。
杨宾微笑着解释道:“这是朝廷的旨意,也是军队强大的表现,和战术的改变也有关系。反正,以后就算打仗,高大的城墙也作用不大。”
杨越心中也有疑问,但儿子这般说,他也知道这涉及军事,儿子未必十分清楚。
“宁古塔虽苦寒,但皮毛人参却不少,若能开辟商路,也是财源之一。”杨越缓缓说道:“商人图利,或愿前往。”
杨宾点着头,说道:“父亲所言极是。开发黑龙江,毛皮和人参等特产,确实是很好的商品。”
“其实,除了吉林船厂在大量打造船只外,旅顺和大连船厂也在打造海船。以后除了松花江水路,还有海上运粮。”
“从旅顺出发,途中经过皮岛和朝鲜的济州岛,还有釜山港,再向北航行,就能到达黑龙江出海口,可溯流而上,运去粮草物资。”
“黑龙江的特产,也能经海路运出,促进经济发展。父亲有所不知,万岁重视海上贸易,重视海军。”
杨越想了一下,说道:“由黑龙江出海,好象亦失哈巡奴儿干都司时,便走过此路线。出海直航,还能到苦叶岛。”
杨宾说道:“正是此条水路。满人受抚,应该会有一部分被安置到苦叶岛。除了满人,以后还会有其他移民。”
“朝廷引进了一些抗寒的作物,不仅适合辽东,也能在吉林和黑龙江,以及苦叶岛种植。”
杨越不掩赞赏,说道:“万岁英明。黑龙江流域虽然寒冷,可也非不毛之地。农业是根本,有了吃食,便能安置百姓,开发经营才能进行。”
“万岁的见识,实在令人惊叹。”杨宾唏嘘道:“也不知十几年的海外游历,走过了多少地方,经历了多少艰险。”
“是啊!”杨越深有同感,感慨道:“或许正是海外游历,才使万岁既长了见识,也锻炼了心志。”
“对了,万岁今年迁都,已经确定了,是吧?”
杨宾答道:“应该在夏秋之际,据我所知,大量的官员和眷属已经到达京师。”
“北方确实要大明重点防范,天子守国门,也是应有之义。”杨越稍有些遗憾地说道:“只是皇家子嗣过于单薄,希望万岁龙体安康。”
杨宾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是大明臣民之望,亦是不能述说之忧。等到皇子成人,才能彻底放心。”
杨越笑了笑,说道:“万岁天眷神佑,大明刚刚复兴,肯定国祚长远。”
皇帝的继承人确实是臣子们的心病,虽然有了两个皇子,可一个才周岁,一个刚满月,能不能成人并不保险。
而现在的皇家宗室,也没有近支可选。万一皇帝出现意外,远支不能服众,嫡子又太小,难免出现动荡。
虽然皇帝还算是青年,可大明的历代的皇帝,英年早逝的可是不少。
比如武宗朱厚照、泰昌帝朱常洛,还有木匠皇帝朱由校。
但臣子们有隐忧,却也不能明说。只希望皇帝身体康健,子嗣繁茂。哪怕是小儿皇帝,也是名正言顺,有继位的正统。
“妃嫔还是太少了。”杨越又找到了一个理由,“还是当劝谏万岁,充实后宫。”
杨宾说道:“已经劝谏过,收效不大。皇帝励精图治,应是精力不及。”
说着话,已经到了商贸区。很多商铺已经挂幌开张,但顾客看起来并不多。
“百姓们都是新移民,还不富裕。秋收后,或许有所改观。”杨宾介绍道:“现在主要是官吏和军人在消费。”
“今天不是军营的休息日,看起来人就更少。否则,烟酒铺子最是拥挤,生意最好。”
杨越突然想起一事,开口问道:“新军服看起来威武,可为何将士们剪了短发,不是为了照顾鞑虏的心理吧?”
“鞑虏已经山穷水尽,为何要顾及他们?”杨宾断然否认,解释道:“这是万岁的圣旨,现役军人全剪短发,全部换装。”
“一来是彰显军人的勇气和无畏,连头发都不剪,又谈什么不怕牺牲,忠于万岁,报效国家?”
“其次是战争的需要,有利于肉搏,受伤后也便于包扎,平时也方便打理个人卫生。”
“听说万岁要率先垂范,不仅要身着军服检阅部队,也要剪短发,以作示范。当然,最后在群臣的苦谏下,暂时作罢。”
杨越听了解释,微张着嘴巴,显出不可思议的震惊之色。
显然,这又是令人惊讶的改变。但这理由,也相当充分。
况且,这是皇帝的圣旨,威望处于巅峰的万岁,应该是无人可阻。从长久来看,这并不是好事。
皇帝现在英明睿智,可以后呢,难道真的事事正确?总是这样一意孤行,乾纲独断,对于大明来说,恐怕也是隐患。
杨宾伸手示意,请父母和妹子先进了一家卖茶和糖果的铺子,“这家有些江南特产,咱们买些回去,让二老尝尝家乡的味道。”
范氏笑道:“看看就好,等回去再吃不迟,那才是正宗的家乡味道。”
杨越也说道:“你的俸禄也不高,大半还要贴补家里,能省则省。”
“看看再说。”杨宾笑着说道:“有些虽然是江南特产,可却是新东西,以前可是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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