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教会你抑制住自己的杀意,也能教你控制自己的力量,这是因为我曾经也被杀意所支配,你的身体内,蕴含着我的基因。
你不是人类,但你和我——是一样的。”
墨殇牵着灰雪的手,从飞船宽阔的走廊上走过。
虽然是只有墨殇一个人居住的飞船,但其内部的空间,却足以容纳数千人生活。
其中一小部分的房间都是空置的,而另一部分,则大多数摆放着或大或小的置物架,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墨殇的各类“纪念品”。
这让整艘飞船,看起来更像是墨殇一个人的博物馆。
“纪念品”中,有汽车大小的兽骨头颅,也有奇形怪状的刀剑。
而在这些“纪念品”旁,也总是摆放着笔记本,又或者说……是各类记载文字的载体,从阅读器、纸质笔记本、丝绸、卷轴再到竹简、石板、兽皮。
“哥哥,你真的和我……是一样的吗?”
灰雪抚摸着蜷曲在自己周身的玉白骨足。
骨足很长,而它锋利的尖端,足以在大多数坚硬的金属表面,都留下划痕。
所以,灰雪为了不让骨足破坏飞船的地板,就只能让它们蜷曲在自己身体的周围。
“当然。”墨殇笑了笑,他看出女孩的疑惑,没有做什么解释,只是蹲下身体,示意女孩看着自己的眉心。
他伸出手指,在眉间缓缓划出了一个细长的切口,而伤口之中并没有鲜血流出。
下一刻,宛如实质的杀气,从墨殇身上迸发开来!
一只猩红的天目,从眉间的伤口之中缓缓张开!
但其中赤红色的瞳孔,却显得有些涣散。
“不用怕,它并没有苏醒。”
看着被自己的杀意,吓得面色苍白的灰雪,墨殇微微一笑,眉间的眼睛下一刻便重新闭合。
“啊——到了。”
走廊尽头,墨殇打开一间舱室的大门,这也是一间收藏室。
其中放着的,是一些已经看不出棱角的“纪念品”。
其中唯二能看出形状的,一个是一根遍布神秘刻文的、扁平细长像剑身一样的金属片。
而另一个,是一根细长的、断裂的、带有眩目花纹的骨足。
墨殇走到一边的书架前,拿起上面摆放着的笔记本,慢慢翻开。
“你已经给我讲过你的故事了,现在轮到我了。这是一个关于我们这一族的故事,一个……
久远到四万年前的故事。”
笔记本的扉页,用铅笔,勾勒着一个头骨的轮廓,它大体与人类相同,但在眉心的位置,则有一个空洞。
“我们一族……被称为永狩,我们的族群,生活在四万年前,那是一个……人类还处于部落时期的年代。”
“虽然那时的永狩族,比我要弱得多。”
“但那时,他们依然是上天的宠儿,拥有着无数,为狩猎而生的天赋,那是正常的自然进化,绝无可能达到的高度!”
墨殇指着一块几乎看不出任何棱角的石板,它被一个带着玻璃罩的保护装置装着。
灰雪仔细看去,才发现其上刻着一些简陋的壁画。
其中有一些图像既有人形,又像蜘蛛,它们的背后,又画着太阳光芒一般散射的线条。
“比如……削铁如泥的利足,追索猎物的眼睛,超凡脱俗的身体素质,以及强大的再生能力,一百年左右的正常寿命。”
“在那个时代,我们——就是神!”
“当然,这样的能力,还带有一个微不足道的缺点,那就是——难以遏制的杀意。”
在剩余的一些壁画中,那些带着散射线条的人形,狩猎着一些形态各异的动物,他们背后的那些线条,刺入猎物的体内。
而这些猎物中,有一种更小的人形,它们,并没有那种光芒般散射的线条。
“你必须不断地狩猎、不断地剥夺生命……以此来取悦心中的那头野兽,否则,积攒的杀意,终究会爆发!”
“这样一个强大、尚武、富有侵略性而寿命悠长的族群,繁殖欲望低近于无。”
墨殇说着,双目从一件件“纪念品”中扫过。
“所以,永狩族人的数量,从未超过半百之数。”
“嗯,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
墨殇走到那根剑形的金属片前,将它拿在手里,抚摸着它上面的纹路。
“他们……会杀掉所有,先天不足的新生儿!”
突然,墨殇扬起金属片,向着半空——用力挥刺!
仿佛……真的杀死了什么东西。
……
四万年前,一个永狩族,也同样抓着那柄细长如剑的金属片。
他身高超过三米,肌肉虬扎,裸露的皮肤上,用兽血涂抹着密密麻麻的图案,八根骨足狰狞地伸展着,繁杂的花纹内,仍然残留着许多还未去除的血迹。
他是永狩族的大祭司,整个族群内的最强者。
今日,他在执行族群内的仪式。
一个……处决“劣质”新生儿的仪式。
锋利的刀刃,在洞穴祭坛上闪着夺命的光辉,随后——用力刺下!
目标,仅仅是石台之上,那一个问世未满一日的婴儿!
因为这个婴儿,他的背上并没有骨足生长,这是一个畸形儿。
“噗——”
利刃入体的闷响,随后抽离而出,带起一抹血花。
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
或许象征着一个生命就此凋零。
但祭坛下的永狩族们,反而露出狂热的神情,他们叫喊着,在黯淡的暮色下,扭曲地舞动。
这其中,包括着新生儿的父母。
因为,这就是永狩族,永远地狩猎,永远地杀戮,以及……对弱小的蔑视。
……
婴儿的尸体,被随意地抛下悬崖,夜幕已然降临。
永狩族人并未去多看一眼,在他们眼里,婴儿已然必死无疑。
因为处决婴儿的利刃,那柄细长如剑的金属片。
正是永狩族流传至今的祭器——“赐死”。
被它所刺伤的伤口,永远无法愈合,即使是成年的永狩族人,也会被这柄剑轻易地杀死。
但今天,这柄剑……失手了。
那个掉落在碎石之中的,本该死去的婴儿,突然重新出现了微弱的脉动。
眉心之中的赤瞳,突兀地张开,然后便重新紧闭起来。
像是一抹,在黑暗中迅速消逝的光点。
但在这之后,婴儿胸口那一处巨大的伤口便缓缓愈合了。
微弱的啼哭,重新在黑暗中响起。
然而,远方传来的狼啸,却又仿佛将这苟延残喘的生命,带入疯狂的地狱。
因为没有任何反击能力的幼崽,在艰险的黑夜世界,不会有任何幸存之机。
新生儿有限的自愈,绝不可能挡得住——野兽贪婪而永无停歇的噬咬!
野兽的叫声渐近……
但在此时,一双手,将石碓中的婴儿抱了起来。
这是一只修长而灵活的手,但它既没有锋锐的利爪,也没有岩石般坚硬的表皮。
它并不属于永狩族。
这是一只……
人类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