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这么一听,脸色也微微一变,轻斥了一声:“胡闹!”
宋成当然晓得里头的利害关系,要是真的休了林氏,只怕林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样想了想之后,宋成往着宋珩身上看去,那忧郁的眼神似乎是在恳求她放了林氏这一回。
恳求?
宋珩在心底嗤之以鼻,以往她受欺侮的时候,他宋成可曾想过她是他的女儿,可曾为她仗义执言上一声,可曾夸耀过她一句说“珩儿今天的剑法练得不错”,他未曾,甚至于她很少见到宋成的面,想喊他一声爹都要掂量着自己会不会莫名地惹了他的厌!
可现在,他的眼神之中居然用了恳求,他居然为林氏而恳求她!
这是多么嘲讽的事情,宋珩偏不,她偏不放过林氏!“二娘这话说的可就越发的掉份了,珩儿虽然还没出阁,倒是也听说过‘出家从夫’这句话的,二娘你既然嫁到了宋家来,成了我爹的妾,要生要死都是全凭了爹来做主的,爹一向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对于二娘的荣宠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你这自行求去又是要去尼姑庵的,旁人见了还以为是爹薄情寡性,这不是陷爹于不忠陷宋家于不义么!”
宋珩直勾勾地看着林氏,她那一双眼黝黑的像是深潭一样完全叫人瞧不出半点的端倪,但是林氏却知道,这女人阴险着,她这三两句话就把自己说成了一个心计叵测的人,还把忠义挂在了嘴上,只要她再多说一句求去的话,宋成为她求情,就真的成了不忠不义了。
她这是要自己死也要死在宋家,死在她宋珩的眼皮子底下!
林氏突然之间顿悟了这个道理,她浑身抖得厉害,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因为害怕的。
“怎么回事?”宋慎抬脚进了花厅,之间花厅里头站着宋珩和宋成,月氏坐在一旁喝着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而林氏和王嬷嬷都跪在地上,地上有着一把锋利的剪刀,正如匆匆忙忙跑来求救的丫鬟水碧说的那般。
“反了天了!”老太太也紧跟着宋慎进了门来,瞧见这跪在地上的人,眉头就是紧紧地皱起,一开口就是斥责。
总算这该来的人都来齐了!宋珩扫了一眼屋子,若是只有她爹宋成在,这戏不过顶多就是重重提起,轻轻放下。她要让林氏在宋家再也翻不了身!
林氏瞧见宋珩眼眸之中那一闪而过的光芒心中只觉得不好,这妮子估摸着就是从一开始就在算计着她了。
“二娘,”宋珩忽然地露出了笑来,林氏看着那一张笑靥如花的脸,心中小鼓如擂,只怕这笑就是那送行前的一碗断头饭了!
“二娘,你口口声声说着是我害了大哥,我自认这一路上也算是恪守了本分,能搭救大哥的必然是搭救的,今日有这断手之害,只能说是他咎由自取。你当大哥是个宝,却不知大哥在外头干了多少的混账事,兰陵卫之中有多少人明眼看着,这金陵城是天子脚下,兰陵卫更是护城卫,只因大哥是我宋家人,朝堂上都想着当年老太爷征战的事迹按下不表罢了!”宋珩把刚刚暮天给她的那一些关于宋锦的罪行的纸张朝着林氏狠狠一丢,字字刚硬如铁,“张开你的眼看看吧,二娘,太祖军法,十七禁令五十四斩,你细数,大哥的罪状够斩杀多少回了?”
宋慎把刚刚宋珩丢给林氏的纸拿了一张看了一眼,之间上头写着“几月初几赌钱喝酒,几月初几不去晨练”一类的罪行,光是看了这一眼,宋慎便是气得发抖了。
“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他这般下去,只怕我们宋家一门上下都得赔了命才是!”宋慎摔在了宋成的脸上,恶声道,“此等竖子,废了也好,免得丢了我宋家的门楣!”
宋成也看了一眼,整张脸惨白了起来,这下面的印鉴,还是銮仪使的印鉴,这銮仪使是金陵城里头的暗卫,专司调查官员。看到那印鉴,宋成心也凉了一截,好在至今也没有闹出点什么事来。他对于林氏的再也没有一点情分在,冷漠无比。
“明日我便上表辞了航儿的兰翎卫一职,让他在别院养伤。”宋成道。
老太太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缩成一团的林氏,冷声道:“林氏你教子无方,罚一年的月钱,去家庙里头面壁思过一阵再说吧!”
林氏身子一歪,当场又厥了过去。
林氏这么一厥,王嬷嬷焦急到不行,她抬眼看了一眼老太太,李氏寒着一张脸再不愿多看林氏一眼。王嬷嬷又转头去看姑爷宋成,可他连看也没有看林氏一眼,那一双眸子只看着刚刚宋珩丢出来的那几张纸。
王嬷嬷看得眼泪落了下来,现在小姐身上有伤,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罚月钱事小,去家庙事大,一般会被被发落去家庙只有犯了重大的错误的,那里只有青灯祠堂,没有仆人的伺候,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麻布粗衣。小姐一向是娇生惯养的,怎可能能够承受得住这般的打击!
“老爷啊,一夜夫妻百夜恩,我家小姐……”王嬷嬷抹着泪,她不知道要怎么去求情,她朝着宋成磕着头每一下都是切切实实的,磕得咚咚作响,几个下来之后,王嬷嬷的脑门上已经肿了一个大包,隐隐冒着血丝。
黄氏面无表情,朝着自己身后的李妈妈看了一眼,李妈妈也是个人精的人物了,自然晓得黄氏的心意。
“来人啊,好生将二夫人扶回院子去,请了大夫来瞧上一瞧。”李妈妈上前了两步,把不停地磕着头的王嬷嬷给扶了起来,“我说王嬷嬷,你也别叫主子们为难了,赶紧回去将东西收拾了吧,去家庙也是一件功德呢,伺候得都是列祖列宗,别整的要死要活似的。再说了,又不是叫二夫人在家庙呆上一辈子,等老太爷老夫人下了火,自然而然就回到府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