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正家办事的效率一向很高,赶在天黑前就把宋大郎要的竹子送了过来。
三兄弟走的时候也没拿钱,只说他们爹说了,先记着账,等回头村里搞的时候再一起算。
这事儿做得就很村正。
宋大郎也没在这事上多纠缠,就拿出纸笔,把账记下来。
第二天一早,宋大郎刚吃完早饭,头天约好的几个人就来了。
村正也来了。
大家伙儿两人一组,扛着竹子就出发去后山。
宋大郎则背着自已的家伙什和几尺粗麻布。
宋明珠自然也是要去的。
她准备得很充分。
头上戴着她娘昨天赶工编的草帽,身上挎着小挎包,挎包里装着水跟两个饭团,活像小学生去郊游。
宋榴也来了。
本来说好不上课的时候就不用来,但她得知宋明珠要跟着宋大郎去湖边,想了一下,还是掐着时候来了。
跟她亲爹见面,也没打招呼,场面怪尴尬的。
二狗子爹本来想开口打个招呼。
喊二牛姐吧,如今全村都知道她改了名字,叫宋榴。
喊宋榴吧,她爹还在这儿呢,又好像在打她爹的脸。
而她亲爹也沉着个脸,好像要给宋榴下马威一样,只哼了一声,就别过脸去。
这人呐,鬼迷了心窍就扳都扳不回。
明眼人都知道宋榴如今抱上了宋明珠,日子竟然比从前有爹有娘的时候还好过。她爹也不知道拉拢一下女儿。
哪怕喊声“丫头”也好啊!
唉!
二狗子爹不好开口,宋明珠可是谁的脸色都不用看。
“宋榴姐!”她开心地跑过去,拉起宋榴的手问,“你吃了吗?”
“俺吃了。”宋榴贴心地给宋明珠整理衣裳,也问宋明珠,“王师父留的功课,你写了吗?”
“写了呢!”宋明珠从不在这个上面偷懒,都是当日事当日毕。
两人走在最前头,有说有笑的,就越发衬得二牛爹脸黑了。
“二牛他爹,你今儿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俺们几个人也分担得过来。”二狗子怕二牛爹忍不住生出事来,遂开口劝道。
二牛爹恨恨地盯着女儿的背影,嘴上却道:“没事,俺得空。”
心里想的却是:且容这个孽女得意几天!等她飞黄腾达了,再去告她个不孝之罪!哼!
二狗子爹把二牛爹的神色收在眼里,嘴上也没再多说,只是在心里决定回头得找个空提醒下宋大郎。
而村正则把众人的表情都收在心里,嘴上出声:“要上山了,脚下都仔细点,别摔了!”
一行人各自怀着小心思来到后山的湖边,找地方放下东西。
“好了,长河,你分派任务吧。”村正又道。
昨天宋大郎就想好了怎么分派活儿,他麻溜地安排下去:
他负责寻找下水的地点并制定前面的路线,宋老幺负责勘探后面的路线,二狗子爹负责帮衬宋大郎。其他人则听二狗子爹的,喊上就上,喊下就下。
几人都没有意见。
宋明珠就拿了根棍子,稍微远一点的跟在她爹屁股后头,监工。
至于选点,得同时满足两个要求:第一,得朝前村的方向。第二,位置要深一点,水要清一点。
宋大郎绕着湖走了半圈,选了个位置,喊村正他们过来看:“叔,你们看这里怎么样?”
那是个小斜坡,位置正好朝着村子前头,下面水绿得跟翡翠一样,一看就很深。
“可以。”村正点头。
然后就开始准备竹子。
因为竹子里面有竹节,必须先把竹节打通,变成一条通畅的竹管,才能放下水。
这也不是件轻松活儿。
宋大郎用一根削成尖头的细竹,伸进大竹里面,一阵猛捅,捅破隔膜,然后把渣倒出来。
如此打通一整根竹子。
因为只是尝试,宋大郎留了一半竹管在斜坡上,一半放进湖里。然后在斜坡上打上“丁”字形竹钉,再撕了寸宽的麻布条,绕着竹钉把竹管固定下来。
第二根竹管要平放,宋大郎在接缝处用了圆柱丁字结合榫,将竹管横放出去。然后用麻布绕了两圈加固。
宋明珠凑过去看,觉得挺有意思的。
“麻布上面再刷点漆,应该就不会漏水了。”宋明珠摸着接缝处道。
“漆的话,得去县里才有得买,镇上都没有。”宋大郎道。
唉,要是有电话就好了!
打个电话给汪郎君他们,托他们带过来……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也只能发发梦啦。
二狗子爹他们看了会儿,除了打榫卯他们干不了之外,其他的活儿基本上都能接一接。
于是就有人自觉地通竹子,竹子通好之后拿给宋大郎打榫卯,榫卯打完之后接上。后面的人也跟上,绑麻布的绑麻布,打支撑的打支撑,用半天功夫把竹管拉到了山下。
所有人都又累又热,齐齐坐到树荫下去躲阴凉。
宋明珠带的饭团早就中途跟宋榴两个分来吃掉了,水壶里的水也只剩了一点点。
宋老幺要去山下的湖里打水喝,宋明珠伸出小胳膊拦了一下。
“幺叔,俺师父说了,湖里、河里、池塘里的水,里面都有寄生虫,不能生喝,得烧开了喝!”
“虫?什么虫?”宋老幺惊了一下。
“寄生虫啊,人的眼睛是看不见的!”宋明珠比划给宋老幺看,“只要进入人的身体,有的可以长到三尺多长呢!”
宋老幺登时感觉到一阵恶寒,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俺也听人说过这种事,就发生在镇上呢。”偏偏村正还接话道,“镇上有个人喜欢吃生鱼脍,三天不吃就活不了。
有天呢,这人生了病,脑子疼得要死要活的,镇上的郎中都束手无策,家里都在准备后事了。
还是一个云游的僧人从镇上路过,看出病症,说这人是吃了带虫的生肉,才生了病。”
“那后来呢?”宋明珠饶有兴致地问。
“后来,这位云游的高僧用秘法治好了那个人,那个人就好了。”村正平平淡淡地道,“只是那人往后再也不敢吃生鱼脍了。不仅自已不敢再吃,还劝别人不要吃。”
真是个朴实的故事呢!
宋老幺就……
这可真是他亲爹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