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村正的话,宋家台家家户户都忙了起来。
有些人恨不得住在田里,把稻子当成他们的爹娘来伺候。
宋大郎家反倒没人在意了。
夫妻俩天不亮就起来忙活田里的事,日头烈了再回来家里赶竹偶人,傍晚又出去田里,忙得头尾不分。
宋大丫看得非常心疼。
她跟伍老娘也尽力来帮忙,但两人老的老小的小,能做的到底有限。
“爹,娘,田里的活儿就不能请人干吗?”吃夜饭的时候宋大丫问。
梅氏呆了一下,看向丈夫。
往常家里没有余钱,夫妻俩也从来没有想过请人来帮忙,都是自已咬咬牙扛过去。
如今宋大丫的一场病让夫妻俩明白了一个事儿:人好好的,家里才有奔头。
“过几天大家都要收谷子,还要赶着插秧,也不知道他们得不得空。”宋大郎想了想,道。
“俺们地不多,只要他们愿意,有几家还是分得出人来的。”梅氏点出几家的名字。
巧了,还是二狗子爹那几家。
“俺们开工钱,还管一顿有肉的饭,应该还是有人愿意干的。”
“那行,明儿我问问村正去。”宋大郎道。
村正也没嫌麻烦,让自家老幺跑了一趟宋大郎看中的几家,说了这事儿。
几家都表示能抽一个人出来帮宋大郎。
这让宋大丫深切地体会到了,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人力就是生产力。
回头得叫他爹娘多生几个!
日子稳步前进,眨眼就到了跟汪郎君交货的时候。
这次汪郎君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另一个人,姓李,是隔壁兰津县的走商。
“我跟李郎君认识多年,有时候也会互相拿货。他对你们的竹将军感兴趣,我就自作主张,带他一起来了。”汪郎君对宋大郎道。
他们两人走商路线不同,卖的货物也不大相同,所以能和睦共处。
送上门的生意,宋大郎不可能不要。
他先谢过汪郎君,再与李郎君见礼,随后看到两人从骡车上抬了个竹筐下来,惊讶道:“这是……”
汪郎君就笑。
“宋老弟,不怕你笑话,哥哥我跟李郎君有个共同的嗜好,就是亏不得这张嘴。
自从上次在你家里吃过饭,就特别想念那口烟火气。
所以呢,我们这次就自已带了一些肉菜过来,想烦劳弟妹替我们做顿饭。”
真吃货也!
搞得梅氏很不安。
“唉呀,俺们这里没什么好东西,俺就只能胡乱做几个菜而已……”
“没关系,弟妹你随便做,我们随便吃!”汪郎君道,“哦,对了,上次的豆腐炖鱼,能再做一次吗?鱼跟豆腐我们都带来了!”
梅氏:“……”
你们这是随便吗?
汪郎君就嘎嘎地笑。
李郎君不说话,反正丢脸的事有汪郎君。
宋大郎也知道这两位不是故意来找茬,只能劝梅氏尽量看着做。
这两人不光自已带了菜,还给宋大丫带了零嘴。
跟梅氏不同,宋大丫对汪郎君他们特别热情。
“两位伯伯屋里坐!”
阶檐下趴着两只狗,一大一小,都不叫,但看人的眼神都虎虎的。
“上次来还没有啊……”汪郎君嘀咕。
“两位伯伯放心,俺家的狗不随便咬人的!”
宋大丫邀请汪郎君他们进堂屋,小跑着给他们端茶,还把她娘给她炒的豌豆拿出来分享。
“两位伯伯吃!这是俺娘炒的,可香了!”
汪郎君他们不是为了吃炒豌豆来的,只意思意思了两颗。
宋大丫也不尴尬,搬了个小凳子坐过去,望着两人问:“两位伯伯,你们走商,肯定见过很多好玩的东西吧?能跟俺说说吗?”
汪郎君和李郎君对视一眼,都有点搞不清这小丫头想干什么。
“听说春天的时候,京城有人做出了一只一人高的大风筝,并成功飞上了天。”汪郎君试着说。
宋大丫的眼睛亮了一下。
啊,大风筝!
唉,她不问这个!
汪郎君又想了想,觉得以宋大丫的性子,骑竹马、推枣磨、捶丸这种儿童间的小游戏,她应该是没兴趣的。
“听说有个地方出了一种骷髅傀儡戏,一个人在后面,手里提着一只大骷髅,大骷髅手里再提着一只小骷髅,就像这样……”
汪郎君勉为其难地演示了一下。
宋大丫“啪啪”鼓掌。
大夏朝人民挺会玩儿的哈!
但她想问的还不是这个。
汪郎君斟酌了一会儿,又道:“年前有人发明出了一种脚踏纺车……”
还没说完没,宋大丫的眼睛陡然亮成了灯笼。
“脚踏的啊?”
“对,用脚踏的,这样两只手就可以空出来干别的。”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宋大丫兴奋得直跳脚。
“汪伯伯,俺要听这个!”
汪郎君就细细地跟宋大丫讲那种脚踏纺车。
他们一个三十多岁,一个三岁多,聊得十分投入。
看得李郎君啧啧称奇。
关键是两人的话还能对上。
“底下那根棍子怎么放?”宋大丫坐在小凳子上,挥舞着短胳膊短腿比划,“这样踩吗?”
这种脚踏纺车改良起来并不难,有些地方的织造局已经在推行了。
汪郎君十分庆幸他当时因为好奇,多看了两眼,如今才不至于被一个小丫头问倒。
“像这样踩!对,就是这样……”
陪坐的宋大郎:“……”
根本接不上话,怎么办?
他们聊天的时候,梅氏正在做菜,伍老娘帮着烧火。
其实好多菜,梅氏也没怎么做过。
毕竟都是穷家小户,逢年过节能割上一刀肉就算不错了。
有的人家里呀,一年到头锅里都看不到一点油星子。
原本梅氏做菜也跟村里其他妇人一样,锅里只拿油擦一擦。
可是这样做出来的菜宋大丫不吃啊!
从宋大丫能走了开始,就算是蒸碗蛋羹,上面不给她放两滴油撒几颗盐,就不肯吃第二口。
梅氏没办法,只能试着往菜里多放油。
放着放着,梅氏就摸出经验了:这做菜啊,要想好吃,除了火候要掌握得好,油啊盐啊酱啊都少不了。
于是,梅氏做菜就越来越上道。
以至于宋大丫三天两头给她娘提要求,要吃这样,要吃那样。
“她哪来这么多经落?”梅氏当时奇道。
“没办法,天生的嘴刁。”伍老娘当时回答。
就如同现在,梅氏听到堂屋里叽叽喳喳的,不禁纳闷地对伍老娘道:“她哪来这么多话呀?”
“没办法,天生就话多。”伍老娘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