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与长宣王有孩子?
闻芷纵是再冷静自持,也难免惊愣住,心内霎时间被搅得风雨不宁。
可她又想,谢迟既与陈明月有了女儿,怎么会迟迟不娶她过门,反而让母女俩没名没分的呢?
谢迟不像这样的人。
“你不信?”陈明月冷眼瞧着她,不屑地笑了一声,摇摇头,“可怜,可怜,你不会还做着做长宣王妃的美梦吧?”
“且不说你出身低微,就是仍在凉国府做薛家大小姐,长宣王也不可能娶你做正室,我与他多年情分,又有孩子,你凭什么以为你与他相识短短数月的感情能比得上?”
闻芷喉头干涩得发疼,一时什么说不出话。
她忽然想起,那天陈明月上门求药,曾说是谢迟指点她来的,当时她便诧异,谢迟向来不爱管旁人的事,何以对陈明月侄女的病情这般在意?
另外,谢迟那样冷淡的性子,对谁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偏偏能容忍陈明月的一再纠缠。
原来原因在这里。
“我的话听见了没有?”陈明月皱了皱眉,咄咄逼人道,“别以为装哑巴可以糊弄过去,你今日必须给我一个保证。”
闻芷定了定神,直接反唇相讥:“保证什么?以后与长宣王不再相见?陈小姐要真坚信你与长宣王情深似海,又何必搬出女儿,逼我知难而退?说白了,不过是长宣王不搭理你,你急了,可又拿他没辙,这才掉转头来为难我。”
“你……”陈明月被顶得一噎,面皮顿时紫涨起来。
好一张尖利的毒嘴!
“这么说来,你是非要跟我抢了?”
闻芷抿着唇瓣默了片刻,道:“抢来的东西,注定是留不长久的,一个人,若要使手段去抢,我也不稀罕。”
陈明月有些看不懂她,方才还那么嚣张地嘲讽她,这会儿又摆出这种姿态来。
“你到底什么意思?”
“陈小姐请回吧。”闻芷扭身,大步进了府邸。
陈明月扯着嗓子道:“我就当你答应了!”
常乐与常喜讶异地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进了府。
回到内院,闻芷把自已闷进卧房里,再没出来过。
“你说那位陈小姐究竟跟咱家小姐谈了些什么?小姐又答应了她什么?”常乐站在门帘外,疑惑地说道。
常喜摇头:“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小姐又不肯讲。”
她借着送茶水之便,进去试探性地问过,结果被轰了出来。
小姐的脸色很少难看成方才那样,她不敢再去惹她。
“算了,咱们也不必担心,小姐向来是个看得开的人,自已会排解好情绪的,还是做咱们的事去吧。”
下月中旬,她们就要回北疆了,走之前还有大把的事务要料理呢。
外面果然搓棉扯絮地飘起了雪,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帘幔微微晃动。
天渐渐黑了,炉子里的炭火将要烧尽,已没什么热气,闻芷终于觉得有些冷了,将飘远的思绪收回笼,起来点了灯,命小丫头进来添炭。
“小姐,厨房已将晚膳做好了,可要立即去传?”
“随便拿些来就是了。”茶壶里的茶也冷了,闻芷自已去另沏了一壶来。
丫鬟端了碗碧粳粥以及几样闻芷爱吃的小菜来,搁在里间的小圆桌上。
闻芷坐下刚要吃,常乐掀帘进屋,神色略显匆忙地禀道:“小姐,长宣王来了。”
“来做什么?”闻芷放下碗箸,不知该不该出去见。
常乐答道:“说是来辞行,过两日便要返回边关。”
听见“辞行”二字,闻芷噌地一下立了起来。
踌躇少时,还是决定去见一面。
丫鬟拿了斗篷来,给她披上,又想给她揣个小手炉,被她拒收了。
“不用了,累赘得很。”
她自幼在北疆长大,又常年习武,身体原比别人强些,并不那么畏寒,有斗篷便紧够了。
出了二门,来到外面的花厅上,见谢迟长身立在廊下橘黄的灯火中,正迎风望着外面的雪景,似有些出神。
“听说王爷要回北疆?”闻芷走过去,脸上带着惯常的微笑。
谢迟回头看来,轻轻颔首:“初三动身。”
闻芷脑子里还在斟酌词句,嘴上话已先出了口:“这么急?”
“收到急报,北疆最近有异动,得赶紧回去。”谢迟的嗓音被寒风吹散些许,听起来格外轻柔。
一向清冷的目光此时却显灼热,凝在闻芷姣美的面容上,半日未曾移开。
风将他的袍角拂得翻飞,闻芷斗篷的系带也如柳絮一般肆意地飘扬起来。
谢迟见了,仿佛鬼使神差,近前一步,将系带握入掌中,将其理顺,薄唇轻动着问:“你去不去?”
去。
闻芷在心里答道,可到底没有宣之于口。
她很想问问谢迟,他与陈明月是不是有了孩子,是不是陈明月在骗她。
可她有什么立场,又以什么身份来质问他这种事?
更重要的,她怕听到自已不愿听到的答案。
“不去了,我在盛京早有了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谢迟桃花眼中乌瞳骤缩,系带被他修长的手指捏得死紧,“听说襄王想娶你……你指的是这个?”
闻芷本是随口一说,向他表明自已以后不回北疆了而已,没料到他会联想到那上头去。
听他当个什么大事似的来问她,胸腔里倒涌起了一股火。
“是啊,难得襄王看得起我,愿意娶我这个弃妇进门,我还不得牢牢抓住这个嫁入高门的机会?”
谢迟蹙眉道:“何必妄自菲薄?”
她从不会自我看低的,今天是怎么回事?
闻芷哂笑:“我本就出身卑微,还要怎么贬低?王爷不曾像我这样被人从云端踩进泥潭过,是不会明白的。”
谢迟愕然无话。
掌心一松,纯白的系带随风扬了出去。
“襄王许诺给我侧妃之位以及下半辈子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这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福气,”闻芷负气般,怎么不中听就故意怎么说,“我当然不会拒绝,王爷怎么倒好像很意外?”
谢迟沉声说道:“闻芷,别作贱自已。”
闻芷闻言却更恼了,明丽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面颊也不知是被风刮的,还是情绪激动所致,一下变得绯红。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你、你都……你走!”
抛弃妻女的负心汉,她才不要给他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