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今日细雨连绵,顾姑娘可能不会来了。”惊尘一边更换着热茶,一边说道。
楚止陌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的雨幕。
就在这时,空荡荡的院子里忽然出现了一把油纸伞,伞下映出一道清瘦而优雅的身影,缓缓踏入院中。
楚止陌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他放下手中的书,整理了一下衣襟,端坐得更加笔直。
背对着门的惊尘听到了脚步声,立刻转头看向屋外,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顾姑娘,你们终于来了。”
顾云笙轻收雨伞,步履轻盈地踏入屋内,她那双如杏子般扑闪的眼睛带着询问的光芒:“难道我们此行有所延误吗?”
“不,顾姑娘请速速落座。”惊尘立刻又斟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顾云笙坐下之后,楚止陌关切地问道:“可曾淋湿了衣衫?”
顾云笙轻轻摇头,随即切入正题:“王爷召唤,不知有何吩咐?”
襄苧也是满心好奇,耳朵竖得老高。
楚止陌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徐徐开口:“乞儿巷的孤儿们,你意欲如何妥善安排?”
顾云笙微微一愣,脑海中闪现那天所见的凄凉景象,她深知此事的分量。
“每个孩子,都应享有温饱,接受教育,明辨是非。至于那些不愿向学之辈,亦应受到指导,明了人世间的交往之道。待他们长大,还需学习一门手艺,以谋生计。”
“嗯,你所言极是。”楚止陌的眉头微微蹙起,续道:“然而,实行起来,却并非易事。”
若是仅仅几个孤儿,带回都城或找到人家收养即可。但面对数十甚至上百的孤儿,就只能在临安府寻找一个合适的地点来安顿。
顾云笙蹙眉深思,良久后,眼中忽闪过一丝光芒。
“记得我在一本民间善行录中读到,蜀地有一尼姑庵,庵中师太慈悲为怀,收容了一批无家可归的孩童,不但将他们抚养成人,还教会他们读书认字……”
“也许,我们可以借鉴这一做法。”
“可是,我们去哪里找到愿意收留这么多孤儿的尼姑庵呢?”襄苧苦恼地插话。
顾云笙不禁失笑:“傻襄苧,找不到就自己创立一个。”
襄苧仿佛拨云见日,但又随即皱眉:“那那位慈悲的师太又去哪里寻找?”
顾云笙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惊尘和楚止陌也忍不住笑出声。
“你们为何发笑?”襄苧清澈的眼眸中流露出困惑和不解。
惊尘轻咳一声,收敛了笑容,解释道:“顾姑娘只是借尼姑庵和师太为例,实际上是否真有此庵和师太并不重要。关键是有无一个妥善的居所,以及是否有人愿意抚养和教育这些孩子。”
襄苧闻言豁然省悟,感觉自己刚才的迷茫显得有些愚蠢。
“王爷觉得呢?”顾云笙礼貌地询问楚止陌。
楚止陌首肯道:“该策略颇为妥善,以乞儿巷为基础,仅需稍事修缮与改造,便能成为一所庇护之所。”
稍作停顿,他蹙眉补充:“然而,看护人员的选择必须慎重,需找一位怀有仁慈之心,真诚关爱儿童之人。”
顾云笙原本欲言其对临安府不熟悉,缺乏熟络之人,但转念想到了屠苏夫人。
屠苏夫人,是顾云笙所见过的最为仁慈的女性,她不仅不歧视那些孩童,反而对他们怀有同情与怜悯,无人能出其右。
顾云笙将此想法向楚止陌阐述。
楚止陌听罢,沉思片刻:“她家境富裕,且身怀六甲,即将分娩,此后还需抚育自己的孩子,恐怕难以分身。”
顾云笙闻言陷入沉思。
此时,惊尘在门外低声报告:“主人,章姑娘到访。”
章雯茵撑伞步入走廊,放下伞后才注意到襄苧与顾云笙。
“咦,顾姑娘亦在此。”
章雯茵轻快地步入屋内,自然地坐在顾云笙身边。
楚止陌瞥了她一眼,不悦地询问:“你来此何事?”
章家之人已全部入狱,唯有章雯茵独善其身。
然而,他们之间的交易已告一段落,她此行又有何目的?
章雯茵想起正事,恭敬地说:“我来向王爷辞行,明日便启程离开临安府。”
“你打算离开临安府?”顾云笙略显惊讶。
章雯茵点头,轻轻叹息:“府尹府是我的梦魇,我一天也不想多待。”
“那你离开后有何打算?”顾云笙关切地问。
尽管顾云笙与章雯茵交往不深,仅有一面之缘,却感到一见如故。
特别是了解章雯茵的不幸经历后,更加同情她。
“未知。天地广阔,走到哪里算哪里。”章雯茵亦感迷茫。
她曾一心追求自由,然而真正获得自由后,却不知该何去何从,心中充满茫然而不知所措的空虚。
父母早逝,远亲无靠。她无路可去,亦无家可归。
她羡慕顾云笙,家庭温馨,有父母亲人的等待,有王爷的陪伴。
“你单身一人,且容貌出众,外出时务必谨慎。”顾云笙忍不住出言提醒。
章雯茵笑着回应:“你的装扮很有特色,我也想向你学习。”
今日,顾云笙身着一袭淡绯色的丝质长衫,宛如一匹光滑的绸缎,其漆黑的头发被一顶精致的白色玉冠高高束起,刻意描画的浓眉和那优雅的男子举止,使他看上去宛如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族公子。
如果不是惊尘那一声“顾姑娘”,章雯茵几乎要误以为楚止陌有着与众不同的喜好。
顾云笙在章雯茵那调侃的目光下,脸色微微一红,解释道:“你是南方的女子,比我更加柔弱温婉,若是要扮成男子,只怕有些难以置信。”
“那怎么办呢?你还有其他的办法吗?”章雯茵一脸的愁苦。
在这世间行走,安全最为重要。
然而,她既没有像顾云笙那样丰厚的财力,也没有可以依靠的护卫随从。甚至连她的婢女,也有家人亲眷的牵挂,无法随她远行。
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这些年自己积攒下来的一点微薄私房,孤身一人。
了解清楚她的状况后,顾云笙默默无言了许久,才缓缓开口:“百两银子,即便再节省,最多也只能维持两三年的生活,你有没有什么特长,可以用来谋生?”
章雯茵摇了摇头,道:“我会弹琴跳舞,但都只是略懂皮毛。”
更重要的是,她也无法以此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