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面,温菀晚又回到了那个初遇的夜晚。
少年慢悠悠地走在前面,倒不像是特意在等她,而是有一种百无聊赖的感觉。
温菀晚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不敢靠太近,也不敢离太远,生怕这好不容易见到的活人,又跟丢了。
她默默地观察起少年。
个子很高,至少比自已高一个头,身形修长,但不瘦弱,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和运动裤,从材质来看,不像是廉价货,兴许也是哪家的小少爷。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温菀晚已经能看见墓地入口的公路了。
她觉得自已终于获救之际,少年却停下来脚步。
“怎……怎么了?”温菀晚也跟着停下了脚步,站在他身后两步的距离问道。
温菀晚非常草木皆兵,前面的人突然不走,她以为是少年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如果真的是,她能马上哭出来!
谁知少年直接坐在了墓地的入口的台阶处,用头点了点前方:“你走吧。”
温菀晚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
她走?她往哪里走啊?现在连个车的影子都没有。
温菀晚从温家出来,走得急,身上就只有五十多块钱,手机还没有电了,没办法联系任何人,她打车来到墓地,回家的路都找不到。
眼前的少年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温菀晚走近了一些问:“喂,你有手机吗?”
少年没回头。
“我身上还有点钱,你把手机借给我打个电话,我可以把钱都给你。”
“手机?”少年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冷笑了一声:“我连自由都没有。”
没自由大晚上跑到墓地来玩?
这下好了,他们俩是不是只能被困在这里?
温菀晚联想了一下自已悲催的未来——被墓地的人发现后,自已的尸体早就僵硬了。
对,就算是这样,她也再也不想回到那个不属于她的家了。
温菀晚干脆也坐在了他身边,内心绝望至极:“那我要怎么回家啊?!”
少年微微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温菀晚又想起了纪芸,觉得自已像一根没妈的稻草,在墓地了随风飘摇,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妈死了,我外公外婆也死了,我爸娶了新老婆,还带了两个孩子,我怀疑我爸早就给我妈戴了绿帽,奈何我妈是个恋爱脑命还不好,十多年巴心巴肝地伺候我爸,她一去世,我爸转头就娶了个女人……”
反正两人不认识,又没办法离开,温菀晚把眼前的少年当成情绪垃圾桶,一股脑地把淤积在心中的烦闷全部倾诉了出来。
少年也就只是听着。
突然,两人看着盘山公路的尽头有一丝微微的光亮。
温菀晚惊喜地站起身,指着那边:“快看!有车来了!我们有救了……诶!你干什么?”
“别说话!”
少年把温菀晚一把拉到了最近的墓碑后面躲了起来,捂上了温菀晚喋喋不休的嘴。
这是温菀晚第一次近距离看清了少年的面容。
月光下琥珀酸的眸子,像一汪泉水,但狭长的眼睛和微蹙的眉间又有一种不属于少年的沉稳感,鼻梁高挺,薄唇不耐烦的抿着。
两人距离太近了,温菀晚几乎能闻到少年衣物上好闻的香氛,在冬日凌冽的空气中,像是积雪下松柏的味道。
他的手微微用力的捂住自已的嘴。
温菀晚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生。
-
温菀晚半梦半醒之间,听见有人在说话,但是不真切,像是从远处传来,而自已被闷在水里。
难受得紧。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已额头上出了一点薄汗。
温菀晚刚从梦中醒来,望着天花板发呆。
这是哪?这房间怎么这么陌生啊?
她坐起身时,手上传来一阵疼痛,温菀晚倒吸一口凉气,看着粽子般的手,才清醒了些。
她记起来了,这里是傅明庭带她来的盛荣居。
门外的交谈声还在继续,温菀晚下床四周看了看,没找到拖鞋在哪,不过房间地毯干净柔软,她也懒得去找了,直接走过去把门打开。
“温小姐一直没开门。”叶叔道,“我尝试过去敲门叫温小姐起床吃饭,但她似乎一直在睡觉……温小姐,您醒啦?”
赵立也在:“温小姐,感觉还好吗?”
几人听见了温菀晚打开门的声音,都往她这边看过来。
温菀晚笑笑:“睡一觉好多了。”
傅明庭看了一眼温菀晚光着的脚,皱着眉头:“穿鞋。”
盛荣居修建在森林里,入冬后比江城的气温低好几度,就算是有地暖,但还是有些凉意的。
温菀晚没想到傅明庭已经回来了。
她局促的往后退了一步:“……没找到拖鞋。”
叶叔上前一步,对温菀晚说:“温小姐,拖鞋在您房间的浴室里,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物也在里面,都是新的。”
“哦,好的,谢谢。”
傅明庭对她道:“穿好鞋,出来吃饭。”
“哦。”温菀晚转身就虚掩着门,跑到浴室把拖鞋找了出来穿上。
温菀晚一抬头,发现浴室里的大镜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像鬼一样的身影——花掉的妆容,鸡窝般的头发,额头上贴着一块纱布,脏兮兮的衣服。
看起来像个衰神。
自已今天下午直到刚刚都是以这样一副样子面对傅明庭的吗?!
她不想活了!
温菀晚欲哭无泪,换上了干净的家居服,快速地洗了个脸,整理了一下头发,才出门。
赵立已经离开了,叶叔把温菀晚带到了饭厅,傅明庭已经在餐桌前坐下,手边放着一杯茶。
帮佣在一旁布菜,看起来准备的是两人份。
现在什么时间了?傅明庭也没吃饭吗?
正想着,突然她的肚子咕噜的叫了一声。
温菀晚:……今天还要丢多少脸。
叶平笑了笑:“温小姐,不知道您爱吃什么,想着您刚受了伤,再加上现在有点晚了,不宜太过辛辣和油腻,只做了些清淡的瘦肉粥和小菜,您别介意。”
家里很久没有这么有人气了,少爷回家吃饭的时间屈指可数,就连上次傅小姐来的时候,也只是傅小姐自已一个人在家用餐。
眼前慢火熬制的粥香气扑鼻,温菀晚早已饿得不行了。
她摆了摆手:“不介意不介意,辛苦了。”
傅明庭吃饭的时候,似乎胃口也不是很好,只吃了些小菜便放下了筷子。
温菀晚也吃得差不多了,帮佣们把碗筷撤走,叶平给她倒了杯茶,也离开了,留下两人在饭厅里。